熙洽在徐兰香的变相逼迫下,无奈地去找小矶国昭,过后,心里又悔又怕,悔的是不该为马明金求情,假如获得自由的马明金再生出什么事端,他有推脱不了的干系,这等于有个把柄握在小矶国昭的手里。怕的是徐兰香竟敢说出炸宪兵队的话,以她的性格,说不定以后要给他惹出多少麻烦。几天后,他为此专门回到吉林市,一进家门,气急败坏地冲大老徐嚷着,把徐兰香找来,他要好好的教训教训她。

大老徐事后才知道妹妹去新京找了熙洽,她见熙洽真的动气了,忙赔上笑脸:

“救人一命,积德行善……再说了,你不是她姐夫吗,她不求你,求谁?看你气得这样,犯得上吗?”

熙洽气怵怵地:“她那是求吗?她那是威胁,我才寻思过味了,她是用炸宪兵的事儿来吓唬我,今个儿我回来了,就是想她去炸,我看她有几个胆子。”

大老徐:“她打小就那么任性,你跟她叫啥真儿?行了,行了,别生气了,我知道你回来,给你燉了你爱吃的猪爪,还有红烧海参……”

熙洽:“吃个屁,我气都让她气饱了。”

大老徐把那张喷香的脸凑上来,笑嘻嘻地说:“你们老爷们儿就是火气大,等晚上,我让你好好出出火。”

熙洽余怒未消地,气哼哼地:“你们这姐俩儿,一个软的一个硬的,我……我早晚得坑在你们手里。”

大老徐称不上是风尘女子,绝对风流成性,对付男人,其火候,绝地掌握得恰到好处,她不失时机的冷下脸,柳眉一挑,身子一扭:

“咋的,你还没完没了?我们姐妹还能求着你啥?平时喝点尿骚酒,总吹你是财政总长,有天大的能耐,这让你说句话,救个人,你看你,事儿办完了,还不依不饶的,你这不是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吗?”

熙洽:“救人,救人,你没看看她救得是谁,那姓马的可是反满抗日分子,是日本人好不容易抓住的要犯。”

大老徐骨子时就有个不讲理的劲儿:“啥要饭不要饭的,大街上要饭的多了,日本人都能抓去?”

熙洽:“你少跟我胡诌八咧,我说是反满抗日的要犯,不是要饭花子……”

大老徐:“我大字不识一个,听不懂你说的是啥。”

“你们姐俩儿呀,净说昧心眼子的话,我算服你们了。”熙洽回来本想冲徐兰香发泄一番,现在看来,大老徐这一关就过不去,他长叹一声。

大老徐能掌握好分寸,见好就收,扑哧笑了:“杀人不过头点地,你看你这气性……等过阵子,我好好替你骂她一顿。”

熙洽:“她呢?我咋没见着她人影儿呢?”

大老徐:“这几天就不着家,也不知她忙些啥……”

熙洽:“又去马家大院了?”

大老徐心知肚明,但还是支吾着:“她……她没说,我……我也没问……”

熙洽不需再问了,徐兰香肯定在马家大院,一想到这儿,他更加后悔不该为马明金说情,这要是马明金贼心不死,重操旧业,徐兰香若执意嫁给马明金,日本人生性多疑,细究起来,他纵有千张嘴也难以说清……

徐兰香连日没回家,确实是在陪伴着马明金。

马家大院与酒井的契约,放在中间人郑廷贵手中,说好了,见到马明金后才算有效。马万川与明金娘在家里焦急地等待着。马明玉和丈夫及马明满、郑心清,还有徐兰香,来宪兵队门外,接马明金。众人翘首以待,好一会儿,小野带着几个宪兵,半拖半抬着马明金走出来,扔在地上。人们呼啦地围上去,俯下身,一时间都认不出马明金,只见马明金浑身是血,没一块好地方,右腿血肉模糊,脸肿得都变形了。马明玉最先认出这是哥哥,扑过去,抱住哥哥的头,号啕大哭。徐兰香顾不及自己姑娘的身份,蹲在马明金身边,抓住马明金的手,泪水夺眶而出。郑心清也忍不住啜泣着。马明满没有流泪,神情是悲戚的,头低垂着,不知是恨,还是怕,反正手一直在颤抖。郑永清几乎是跪在马明金身边,他预料到,马明金在宪兵肯定要受到严刑拷打,没想到会折磨成这样,他用手试探着马明金鼻翼,有微弱的气息,哽咽地叫声大哥。而后,他站起来,盯视着站在一边的小野,强抑愤怒地说:

“你……你们不觉得你们太过分了吗?”

小野冷若冰霜地:“郑团长,不,郑营长,他是义勇军的指挥官,我们没杀他,这已是关东军的宽厚,而你是满军的军官,请注意你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