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院内,犬养见义勇军停止进攻,甚至连枪声都没有了,他心中颇为得意,走下炮台,回到屋内。当义勇军扑来时,他没想到义勇军攻击力会这么强,更没想到,据险而守,竟遭连连伤亡,他怕这么打下去,弹药消耗过大,他知道单靠现有的力量,消灭不了外面的义勇军,他是想拖延时间,等待援兵,但如何能坚持到天亮,坚持到明天,他想到院内的人质,这是他早就想好的一个杀手锏,他让日本兵带来两个大院的人,拉到炮台枪毙,给义勇军一个警示,为达到震慑目的,他又让人从常富媳妇手里,抢下四岁的孩子……这一招果然奏效,他让日本兵把孩子送回去,又让人把房檐下的常大杠子,解下来,他预测不出天明后,会是个什么样的局面,但他知道常家的人是重要的筹码。

常大杠子被日本兵拖至屋内,已奄奄一息,这要是换个人,或许挺不了这么长时间,尽管几次昏死过去,他都凭着顽强的生命力,强迫自己不能闭上眼睛,他要活着看到家人获救,他要看到日本人的下场……

天蒙蒙亮了,这一夜,对常家大院内外每个人来说,都是一种煎熬。

犬养靠坐在椅子上,想小憩一会儿,眼睛却不敢合上,刚要闭上,身子打个冷战,感觉义勇军已杀进来,枪口直指他的面门,在他来大院前,吩咐天岗守备队,做外围增援,如果自觉力量不足,立即向吉林报告。可直到现在,天岗守备队那边,一阵枪声过后,沉寂得没有一点动静,莫不是被义勇军攻下,消息没有送出去?若是那样儿,天亮了,义勇军置人质性命于不顾,强攻大院,自己的死期真就到了,都说日本人不怕死,那是相对而言,作为特务出身的犬养,来到满洲多年,刚刚荣升少佐,当上守备队长,还没尽享荣华富贵,便做了枪下之鬼,岂不太懊丧了,他不敢想下去……

门咣当一下开了,一股凉气逼入。

犬养条件反射地跳起来,一时间不知该抽刀还是拔枪了。

一个日本兵进来,见犬养神情惊惧,不免一愣,随即立正,喊声报告。

犬养为掩映自己的慌乱,开口骂道:“八格牙路!”

日本兵结结巴巴地说有一个人向大院走来。

犬养反问:“为什么不开枪?”

日本兵说来者是个日本人,声嘶力竭地呼喊着,要见这里的指挥官。

犬养怔住了,提起军刀,走出屋子,快步地蹬上炮台,探头向外寻望。

一个上了岁数的日本人,站在距院门百米的地方,被日本兵喝止住,不敢再往前走了,双手举起来,摇动着,用日语喊着什么。

犬养问道:“你是什么人,为什么来到这里,不知道这里正在发生战斗吗?”

那个日本人:“是犬养君吗?我是天岗开拓团第三分团的井田一郎,有重要的事情,需要与你面谈。”

犬养一听是井田一郎,下意识地拿起望远竟,又放下了,其实这么近,肉眼就能看得清,只是夜色中……在这种危急时刻,必须得到准确的核实,他喝喊井田一郎再靠近些,最后看清了,心中大为惊骇,这个井田曾是关东军一个挺有资历的爆破专家,在一次意外事故中,脑子被震坏了,思绪混乱,时而还剧烈地疼痛,不适于继续留在军队,因为他没有家室,又无儿无女,不愿意回到本土,一年前,来到山清水秀的天岗第三分团住地,一是养病,二是养老。犬养认识此人,恭奉为前辈。

井田等得不耐烦了:“混蛋,连我的声音都听不出来了吗?快快开门。”

犬养知道井田脾气暴躁,不敢怠慢,连忙命令打开院门,他跑下炮台去迎接。

井田跌跌撞撞进来,嘴里还满地说着:“你们不配做帝国军人,反应的速度太慢了。”

“前辈,您怎么到这儿来了?”犬养稍施一施礼,疑惑不解,义勇军再神通广大,也不可能把井田搬出来做说客,再说了,凭井田的身份,怎么会轻易被义勇军收买呢?当他抬起头,他愣住了。

井田嘴歪眼斜,脖子僵硬,门牙少了两颗,脸上还带着污血的痕迹,一看就是与人要搏斗或被踢打过。

犬养立刻意识到,井田遭到了不测,不然不会这副尊容:

“前辈,发生了什么事情?”

井田失去帝国军人的风度,垂头丧气地:“犬养君,放……放人吧!”

犬养怀疑自己听错了:“前辈,你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