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桌周围坐满了人,给冷清清的马家增添喜庆气氛。

明金娘把郑心清拉到身边座位,不住地给郑心清夹菜,她早就把郑心清当成儿媳,不过,没像往常,见了面就提婚嫁的事儿。丈夫对她说了,儿子还在北平,成不成亲是后话,不要让人家姑娘难为情,弄得姑娘都不敢来串门。明金娘知道丈夫这么说,有道理,也有原因,再见到郑心清,她只表示亲热,不再说婚事儿。

郑心清常来马家的,有时随嫂子一起来,不提亲事儿,她来去自然多了。

三丫子忙碌完,挨明玉坐下,她虽无名无分,还是以马家媳妇身份出现。马明玉知道三丫子与弟弟相识全部过程,想一个姑娘家,没通过任形式,自作主张,把身子给了弟弟,至今还服侍弟弟,仅从女人角度,她着实挺敬重三丫子。

马明玉给三丫子斟上白酒,小声笑说,一会儿单独敬三丫子。

三丫子忙笑说承受不起,她是想找个空儿,说说马明满的事儿。

马万川心情谈不上好,也不能说坏,过年了,亲家一家都在,总得说几句拜年嗑,他举起酒盅,无外乎说同喜、发财,而后与亲家象征性的碰了一下,饮尽一盅。

郑廷贵祝酒的话稍多一些,东一句西一句,没有章法,什么老辈人笑口常开,郑马两家添人进口,人丁兴旺,这话是说给马万川听,弦外之音,催促马明堂回来,迎娶他的女儿。最后免不了又归结到皇上,盼皇主早日复位,满洲国名正言顺,做臣民也有个奔头。好不容易说完了,手一哆嗦,盅里的酒了一半,弄得前大襟湿了一片。

少辈提酒,首当是郑永清了。

郑心清平日很少来岳父家,即便来,也是默然坐一会儿就告辞,过去,有大舅哥在,两人有说不尽的话,跟岳父也能说到一块去。现在,就是岳父拉起话头,他都不知说什么。他这种显著的变化,不是因为义勇军攻打吉林,他被撤去团长,心情不好。而是在日本人来后,他的情绪就逐渐开始低落。如果单解释他讨厌日本人,似乎说不通,若刨根问底问他本人,为什么会这样,他又说不出所以然,反正就是个不开心。

马明满已自饮下两盅了,大大乎乎地:“姐夫,该你提酒了,说两句吧!”

郑永清勉强地笑了笑:“我……我没啥说的,这酒就不提了。”

马明满:“咋的,这官越做越小,底气也没了?”

郑永清脸微微地红了,看不出是生气。

马明玉点指弟弟:“明满,跟你姐夫咋说话呢?”

马明满嘿嘿地一笑:“姐,我闹着玩呢,你还不知道我跟我姐夫,不单是姐夫和小舅子,而是真正的哥们儿。”

马万川与郑廷贵边吃边唠着,好像没注意二儿子,其实二儿子的话,声声入耳。

马明玉捅了下身边的丈夫,小声地笑说:“咱们那两个爹都等着呢,你说两句呗,代我和咱孩子,拜年嗑还不会说呀?”

郑永清站起来,先祝岳父、岳母,又祝自己的阿玛,三位老人身体健康,接着又说了几句祝福的话,万事如意的话他没说,他知道岳父心里没一件如意的事儿,说了也是虚伪的。诚实,是郑永清的本质。也是他做人的准则。

马明玉为给大家增加快乐,带两个孩子起哄,说郑永清讲得好。

郑心清为配合嫂子,笑嘻嘻地鼓起掌。

这顿饭,开头吃得还算挺热闹,后来气氛有点不谐调了,不怪别人,都是马明满闹的,现在的马明满,用三丫子的话来说,不担酒,喝几盅就高,还爱撒个酒疯。不知他是真想哥哥和弟弟,还是想借酒说点什么,把酒盅往桌上一顿,冒出一句:

“这酒越喝越没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