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丫子当然希望马万川管束下儿子,所以对马万川的问询,诚实回答,但实实在在说,马明满好多事儿,她也不知道。

“我听他说过,有个日本当兵的,不,是当官的,常跟他在一起,叫……叫狗养的……”

马万川:“狗养?是叫犬养吧?”

三丫子:“对,对,是叫犬养,有一次明满喝多了,跟我说这个叫犬养的日本人,在刺沟抓过他,明满骂他不是人,是狗养的,我就以为他姓狗呢!”

马万川:“他啥时候跟犬养搅和在一起的呢?”

三丫子想了想说:“这我就不知道了。”

马万川:“这个浑小子,我问过他,他说跟犬养没啥交情,还说早已不来往了,我……我就知道他的话靠不住。”

三丫子也不赞成马明满与日本人交往:“不,不对,前几天,他还跟犬养在一块喝酒,我想说他两句,可我……我不敢,怕他骂我。”

马万川:“这小子是一屁两谎……”

三丫子与马明满相识三年了,对他也算了如指掌了,起初,她认为他是个高不可攀的大户人家的少爷,现在明白了,他就是个吃喝玩乐的公子哥。即便是公子哥也没什么,在她看来,有钱人吃喝无乐是正常的,可是玩得太大,又赌又嫖,这在她看来,不是个好男人。是的,她知道自己贪图享乐,才跟定马明满,没有马明满,就没有她快活的生活,照理说,她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要多管闲事儿。真的那样做,她又于心不忍,原因就是她内心爱着马明满,已把马明满当作她终身依靠的男人。尽管马明满不拿她当媳妇,她却努力尽一个做媳妇的义务,所以,她盼着马明满成为一个做正事儿,走正路的男人。

马万川:“姑娘啊,我老了,心也不静,照管不了那么多,以后,你替我跟他娘,多看着点他,有啥事儿,你麻溜来告诉我,他吃,他喝,造害钱,我都认了,我就怕他在外面惹出大祸呀!”

三丫子点点头,她心里也自有苦处,要知道马明满十天八天上她那儿去一趟,大多时候,都是半醉或醉得不省人事,她又沏茶,又倒水,待把他侍候得有几分清醒,他借着酒劲,在她身上发泄着,常常把她折腾个半死,折腾得他自己筋疲力尽,才睡过去。在多少个漫漫长夜,她多少次回忆着,在刺沟树林中的草地,在溪水边,两人做那种事儿时,马明满是那样的温柔体贴,动作是那样的有分寸,给她也给他带来无尽的欢乐,可现在他怎么变成这样没有怜悯之心,还有一件更让她伤心的事儿,在她刚来吉林市不久,她突然得了一种怪病,要知道她在山里长大,身子骨强壮,头疼脑热毛病都不曾有过。她忍着病痛,以为咬牙挺一下就过去了,后来实在去撑不住了,去一家诊所,大夫检查后,问她是做什么的,看病用得着问得这么细吗?这让她心里发毛,大夫知道她是良家妇女,如实相告,她得的是一种脏病,因为医治不及时,已经很重了。三丫子虽是乡下来的,并不傻,男女间的事儿做得次数多了,自然也知道了不少,她只接触过一个男人,不用说,这病就是马明满带给她的。马明满再来时,她不让马明满碰她,哭着问是怎么回事儿,大夫说,这种病必须男女一块治疗,她担心自己,也担心马明满。还好,马明满如实承认,说他以前曾得过这种病,以为好了。别的不用说了,两人一起吃药吧!将近半年,病好了,马明满恢复了活力,三丫子却落下个后遗症,那就是至今未怀上个孩子,明金娘盼着三丫子生下一男半女,曾问过三丫子,三丫子何尝不想有个自己的孩子,陪她打发寂寞的时间,将来老了也有个依靠。可现在看来,这只是个梦想了。她不敢把得病吃药的事儿,告诉明金娘,只能装聋作哑。

马万川对这个二儿子的管教,确实已是有心无力了,他现在的活动空间,局限在大院里,他总不能把二儿子拴在裤腰上,再说,他现在给人的感觉,世事不问,时间一长,其威严都打了折扣,别人不说,二儿子似乎就不像以前那么惧怕他了。

三丫子时常听到马明满的抱怨,作为他的女人,她同情他,理解他,现在马万川跟她唠起儿子,她就借这个机会,给马明满求起情:

“爹,明满也老大不小了,脑袋瓜子又聪明,你老给他找点活儿,做点事儿,他一忙活起来,也就没工夫搭理那些不三不四的朋友了。”

马万川长叹一声:“唉!姑娘呀,他是我儿子,我巴不得他有出息,你是不知道啊,前些年,我手把手地带着他,可他不争气啊!我算看透他了,他要是做多大的事儿,就能惹出多大的祸来。”

三丫子一脸愁云地:“那他这么吊儿郎当下去,也不是个事儿啊!”

马万川为这个二儿子是真上火,他曾想过,把二儿子送回北平,又怕天津那个案子没销,人家找到他。还有,二儿子真去了北平,他不在身边,老儿子马明堂说不了哥哥,二儿子说不定把天闹翻了。

三丫子未见到马万川时,以为马万川是个脾气暴烈,说一不二的老爷子,而今面对,就是一个父亲,一个为儿子操碎心的父亲,尤其对马万川把她也当成自己的孩子,跟她说了这么多亲近的话,她心中有说不出的感动:

“爹,我……我的话他不大听,那我也得唠叨他,让他少跟日本人打连连……对了,我姐要是劝劝明满,他或许能听,他说过,在咱家,他跟姐姐最好。”

马万川没出声,这个办法也不是没用过,不用他吩咐,明玉疼爱弟弟,经常把弟弟找到自己家,苦口婆心劝说,结果是,姐姐给了弟弟大把的零花钱,让弟弟在外面收敛自己的行为,弟弟嘴上答应,依然我行我素。女儿来家,要是听到他这个做父亲的说她弟弟,她还极力替弟弟遮掩,怪父亲管束弟弟太严。

“要不哪天我跟我姐说说?”三丫子跟马明玉有往来,相处得不错。

正月初二,郑廷贵一家都来了,按说这是女儿带着女婿和孩子回娘家的日子,但马郑两家世交,已形成习惯,平时都聚,何况年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