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廷贵看着马明堂背影,心中好生疑虑,莫非有风言风语传到马家,还是儿媳回来说些什么?不,不会是儿媳,昨天儿媳还对他说,等弟弟回来,两家老人应尽早把婚事定下了。

马万川:“大辫子,依我看,孩子的事儿往后放一放再说吧!”

郑廷贵一听,心里更没底了:“老哥哥,你……你啥意思?你不是要悔婚吧?”

马万川:“看你说的,我是那样的人吗?你听我说,这次明堂回来,有别的事儿,三五天就回去……”

郑廷贵:“干啥这么急啊,把婚事办了,让心清跟他一起走,不行吗?”

明金娘赞许地:“他叔,你这主意好……”

马万川看了明金娘一眼,老夫老妻多年,明金娘明白,这是不让她插嘴,她起身,到不是生气,找个借口出去了。

郑廷贵心中还在忧虑:“老哥哥,明堂饱读诗书,又是在大地方,见多识广,他……他能不能看上别的姑娘呀,那样可就把我闺女毁了。”

马万川:“这事我真问过,你知道明堂不会说谎,他说没有,这话我信。”

郑廷贵:“没有就好,没有就好……”

马万川:“不过,这两个孩子的事儿,咱们还真不好说呢?你别急,听我说呀,你闺女去日本四年,明堂也四五年没着家,现在的年轻人,书读多了,眼界也宽,好多话都不跟咱们说,谁知道他们心里是咋想的啊!”

郑廷贵报之一叹,他不能不承认马万川的话有道理,女儿回来半个月了,他还感到陌生,这就是事实。

马万川:“我的意思,让两个孩子自己先唠唠,行,咱们高兴,不行,咱们不恼,要是行的话,过个一年半载办也不晚……”

郑廷贵点头同意,但悬着的心没放下来,与其说是担忧马明堂,不如说是担忧女儿,他也不知怎么了,一想到女儿的婚事,心头总有个不祥的预感……

外屋,马明玉与弟弟说过几句话,怕里屋老人听到,起身去弟弟的房间。她已知道弟弟不是因为小姑子回来而回来的,作为姐姐,她有责任把小姑子的情况,事先告之弟弟,让弟弟有一定的心理准备。同时,她也想知道弟弟对其婚事到底是什么态度,这样,她好在弟弟与小姑子之间,做一些有利于两人感情上的回旋。多年来,她始终认为弟弟与小姑子是天造一双,地造一对。尽管小姑子从日本回来,行为和性情都有所改变,尤其与次郎的交往,让她反感,可她还认定小姑子本质没变,是个难得的好姑娘。基于这点,她对弟弟说起小姑子,极有分寸,多是美言。

马明堂说到郑心清,脑海中呈现出还是扎着两条小辫,调皮又有些憨相的小姑娘,他说到家后,才知道郑永清已回国了,他对姐姐说,特想立刻就看到郑心清。主要是想看她变成什么模样儿。

马明玉觉得这个小弟弟,自去北平读书,变化极大,特别这一年中,除了超出年龄的成熟,还有就是隐着忧伤的稳重,看上去越来越像哥哥,细琢磨,又与哥哥绝对不同,差别在哪儿,说不清,可能是气质?冬天过年时,他回来,正月十六就走了。马明玉知道弟弟比她还思念没有音信的哥哥,有一天,她发现弟弟在哥哥的房间,手抚着哥哥挂在墙上军上衣,偷偷地掉眼泪,当时,她站在弟弟的背后,忍不住地哭出声,弟弟忙擦去泪,反劝起她。也就是在那天,两人约定,在哥哥未回来前,尽量少提哥哥,同在心里默默地祝福哥哥。所以,这次回来,两人也避谈这个话题。

“心清说,你们之间有半年多未通信了,她回来的事儿也没告诉你。”

马明堂平淡地说:“我们本来通信就少,好像她刚到日本时,心情挺苦闷的,写信向我述说,我回信劝她,既然已经去了,有苦处也得忍着,后来,她可能适应日本的生活了,信也就少了。”

马明玉:“我总觉得你们两人之间……”

马明堂笑说:“姐,我们两人有什么呀?还不是双方老人给定下来,现在想起来,都觉得挺可笑的。有时候想起来,如果没有这个束缚,我和心清可能通信还会多一些,好几次,想写信,一想到是指腹为婚,什么兴趣都提不起来了,姐,你可能不知道,我们燕京大学的学生,最反对封建包办婚姻,多亏同学不知道这件事,不然的话,还不笑话死我。”

马明玉早已隐约感到,这桩婚事很可能是个泡影,她还抱着一线希望:

“照你这么说,你们要是真黄了,那是包办所造成的了?包办有啥不好的,要我看,知根知底更不错,就拿我跟你姐夫来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