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永清:“要不让心清问问?阿玛打小就偏疼她,她要是说啥,阿玛能听……你跟心清提一下这事儿,别的我不担心,就怕阿玛让人给骗了。”

马明玉答应了,她自认与小姑子相处甚好,无话不说,后来,她跟心清提及此事,心清心不在焉,似听不听,马明玉也不好再说了,怕心清误会她盯着郑家的家产。她回娘家,跟父亲说起过这事儿,父亲沉吟着说,郑廷贵不糊涂,至于东西送给谁了,他让女儿想一想,郑廷贵心里最思念的是谁,马明玉脱口说皇上。噢,她明白了,公公是把他认为最珍贵,也是最舍不得的东西,奉献给皇上了,怪不得公公一脸诡异。父亲又说,这东西真到了皇上的手中,也算成全了郑廷贵一片忠心,只怕是……父亲说到这儿,敛住口,马明玉还想听父亲说下去,但父亲既然没说下去,她问也问不出来。

郑廷贵在女儿回来第二天,就领着女儿来马家大院,马明玉随行。在他看来,这是最必要的一个秩序和礼数。马万川夫妇,在他眼里,除了家人,是他最亲的,也是最敬重的人。还有一点,他没明说,那就是女儿迟早是马家的人,这是不容更改的。女儿未回来前,他心目中总觉得女儿还是个孩子,这次突然站在他面前,他如梦初醒,女儿是个大姑娘了,再想想女儿的年龄,十九岁了,要是没去日本,他与马家这桩亲事,早就成了,在这儿之前,他与马万川说起过这事儿,马万川半开玩笑地说,总不能把儿子也送到日本去吧?郑廷贵知道亲家是不同意他送女儿出国的,只是既成事实,他不好说什么了。现在女儿回来,马上可以与马万川商量实质性的事儿,也就是两家儿女的婚事了。

马万川老两口见到郑永清,非常高兴,尤其是明金娘,把郑永清拉到身边,左细瞧右相看,连声说郑心清是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在郑心清小的时候,来马家玩耍,她就偏爱郑心清,有孩子喜欢吃的东西,她都要多分给郑心清一些,要是郑心清没来,她也要给郑心清留出来。她笑着说,这些年就盼着郑心清回来,说到这儿,她对丈夫,还有郑廷贵说,赶快给在北平的小儿子明堂去个信,让他赶快回来,选个好日子,把两个孩的事儿办了。

郑心清一怔,随即脸红起来,连声地:“不忙,不忙……”

明金娘:“还不忙啥呀不忙,你跟明学堂都不小了,明堂比你大两岁,你这要是没去东洋,恐怕都抱上孩子了。”

郑心清脸更红了,不过,又说出的话,声音更小了:“大娘,我……我还不想结婚……”

马明玉听到了,笑着问:“是真不想啊,还是……”

郑心清:“嫂子……”

郑廷贵兴奋地:“老嫂子,我是啥说没有,就听你跟老哥哥的了。”

马万川只是笑了笑,没说什么。

郑廷贵:“老哥哥,你咋不说话?是不是这事儿你还得去问问你供的佛爷呀?”

马万川:“佛主能管得了这么多吗?只要两个孩子没说的,咱们当老人的还能说啥?”

郑廷贵:“他们有啥可说的?自古以来,婚姻大事儿,就是老人做主,还用听他们的?我们旗人可没那个规矩。”

郑心清已走到一边坐下,看得出,她对父辈之间所说的话,虽涉及到自身,她似乎也不感兴趣。这一切都被马明玉看在眼里,她在小姑子回来,就发现小姑子经常说话、听话时,眼神游离,女人直觉告诉她,小姑子有心事,且还不是一般的心事儿,她示意郑心清去外面走走,随后两人起身出去了。

明金娘说她去吩咐灶房,做一桌好菜,她说她还记得郑心清最爱吃的是红烧狮子头。

郑廷贵:“老嫂子,上几个荤菜,大鱼大肉,老哥哥不吃,我吃……”

马万川:“谁说我不吃荤菜了?”

郑廷贵一愣:“你……你不信佛了吗?”

马万川笑了:“你这个大辫子,也不知你是真糊涂啊,还是装糊涂……”

郑廷贵自马万川佛堂剃度,来马家的次数明显渐少,倒不是因为马万川信佛,两人没有共同语言,而是这阵子,他和世面上的清朝遗老遗少交往得多了一些,这些人吃饱喝足后,都十分惦念皇上,有意想推举郑廷贵去新京参拜皇上,以表各位忠贞不渝之情。郑廷贵因为知道一年以后皇上复位的天机,没有马上答应,只是胸有成竹表示日后再说。这事儿,他没有对马万川说,他知道马万川即使没信佛,对皇上也不感兴趣。后来,偶尔在马家与马万川吃饭,见桌上是多了几盘青菜,他以为这是单给信佛的马万川预备的,没在意,当然,对马万川吃不吃荤腥,也就不在意了。

马万川:“你见我哪一顿少吃肉了?”

郑廷贵恍然大悟:“老哥哥,你把我都糊弄住了,原来你信佛是……”

马万川:“天机不可泄露,你嘴上得有个把门的。”

郑廷贵连声地:“明白,明白,这事我要说出去,那我这么大岁数不白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