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东军把溥仪偷运到东北后,其既定的所谓新国家,渐渐地拉开序幕。一九三二年二月二十日,准备在沈阳召开东北民众代表会议。为即将建立的国家,制造一场民意运动。在此之前,各地制作了大量传单,标语,筹备各省、市、县代表会议。总之,这个丑剧紧锣密鼓地开场了。

吉林省代表团的首脑是熙洽,想到马上要晋见朝思暮想的皇上,他心潮澎湃、激动不已,有一次在大老徐家,喝点酒,竟掉下泪。大老徐说熙洽,不就是见个小皇上吗,他还没有你岁数大呢,这样值得吗?熙洽说这是真情表露,说着竟哭出声了。大老徐取笑说:你爹死你可能都没这么哭过。气得熙洽抹了把鼻涕,把大老徐好个骂。

还有激动得睡不着觉的人,这就是郑廷贵。熙洽代表官府。他代表民间。想自己虚度五六十年,连个世袭封号都没捞着。虽有时以本王自居,其实他知道那是子虚乌有。这个代表可不是浪得虚名。酒井说名单已报给皇上,想皇上都能知道他郑廷贵了,这是何等的荣耀,给祖宗那件黄马褂和免死牌上香,断然不可缺少。蓦地,他萌生这样一个念头,要是把血染的黄马褂套在长袍外面,手上捧着那块免死金牌。出现在皇上面前,嘿,其威风自不用说,恐怕皇上……他一时还真想不出,皇上见到了,会什么样的表情。

马明玉知道公公这个想法,当个笑话,告诉丈夫,丈夫可没当笑话听,他忙劝父亲,千万不能带上这两样东西。郑廷贵不解地问为什么。郑永清本想说这个会议是日本人组织召开的,参加者不过就是摇旗呐喊,做个样子罢了,又怕父亲听了,表现出对日本人的不满,惹来麻烦,便说这两件东西是郑家的传家及镇宅之宝,要是丢了,后代将如何瞻仰?郑廷贵说除非他命没了,不然怎么会丢呢?郑永清见说不通,劝父亲跟岳父商量一下。他知道父亲好多事都听从岳父的,他常听或看到父亲与岳父争执个事儿,父亲话多,岳父话少,到最后,还是父亲依从岳父。马明玉对这个现象也觉得奇怪,有一次,她问公公为什么会是这样,公公半开玩笑说:可能年轻时,被你爹欺负住了,落下病根,到老也改不过来了。

郑廷贵真的来征求马万川意见,晋见皇上,在他看来,这是天大的事儿,马虎不得。

马万川:“你这辈子最荣光,最露脸的是不是就这件事儿?”

郑廷贵认真的回忆着:“应该是吧!”

马万川正色地:“那这黄马褂要是不穿出去,谁知道你祖上的功德啊!”

郑廷贵顿时精神焕发:“老哥哥,你这话可说到我心坎上了,看来,永清让我来请教你,这真请教对了。”

马万川:“还有那块生死牌子……”

郑廷贵:“免死牌!”

马万川:“管它啥牌子,我估摸着,那个小皇上兴举许都没见识过……”

郑廷贵思忖着:“他这个岁数儿,上哪儿能看过呀,可圣祖爷的御笔,他应该能认得的,你说皇上要是……”

马万川打断郑廷贵的兴致:“不过,我得提醒你,就怕你还没挤到皇上身边,皇上近前的侍卫,一顿乱棍把你打出来。”

郑廷贵一怔:“打我,为啥打我?”

马万川:“人家看你这身打扮,还不以为要饭花子,闯进大殿,不打你,打谁呀?”

郑廷贵:“你……你这话是啥意思?那……那我是穿啊,还是不穿啊?”

马万川不想再逗趣了:“我说你这个大辫子,这都啥年月了,就算你们那个小皇上能复位,你祖上也不过是个四品护卫,在你们大清算个啥官,你不还知道啊?再说了,你穿上那玩意,像个小丑似的,你觉得光宗耀祖了,人家还不拿你当疯子啊?”

郑廷贵连呼马万川大不敬,还说马万川不是旗人,不知皇上御赐的黄马褂在旗人眼里的分量,不过,细细想来,马万川说得也有几分道理,最后,他还是决定不穿黄马褂,不捧免死牌了。

马万川早就想劝郑廷贵退出请愿团,可他知道劝不动郑廷贵,只好旁敲侧击,提示、提醒郑廷贵,在这场复国拥帝闹剧中,不要陷得太深,免得到头来,碰得头破血流。可是郑廷贵心意已决,他的话起不了太大作用。但作为老朋友,又是亲家,有些话他不能不说。

“大辫子,我也是打清朝过来的,对你们八旗的事儿,知道的不比你少,我总想问你,你们镶黄旗算皇族吗?”

郑廷贵脖子立时挺拔起来:“我们镶黄旗最早是太宗皇太极亲率,那要不是皇族,谁是皇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