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万川端起茶碗,挨到嘴边,没喝,又放下了,郑永清以为碗里没茶了,拿起壶,欲给斟上,见岳父用手罩上,知道岳父在想心事,或有话想说。他等待着。好一会儿,岳父还是没开口。

“爹,你老是不是有话对我说?”

马万川思忖着:“噢,也没啥说的,你们都大了,该做不该做的事儿,你们自个拿主意,对了,你是不是要去你乌拉街呀?见到你哥,把这话告诉他吧!”

郑永清一惊:“爹,你老咋知道我要去见我哥?”

马万川:“我也是瞎寻思的……”

郑永清敬重岳父,也是因为岳父对事情的精明判断和做事情的果断:

“爹,熙洽让我去劝我哥回来,一会儿我就走,你老对我哥有啥话要说吗?”

马万川摇摇头,表示没有任何话要说,只叮咛一句:

“你去的事儿,别跟你娘说,也别跟明玉说。”

郑永清点点头,知道再坐下去,岳父也不会说什么了,他站起来,刚要走。

郑廷贵手舞着烟袋,急火火地进来,不住地喊着:

“反了,反了,这还了得,这……这小日本敢把兵派到咱家的大门口,他……他这不是欺负人吗?”

郑永清叫声爹,这要是在家,他不喊阿玛,准遭父亲的白眼。

郑廷贵没理会儿子:“老哥哥,你是真能稳有住架儿,你没看见外面的日本兵啊?象门神似的往那儿一站,走,新政府不是成立了吗,咱俩儿去问问熙洽,他这是想干啥?”

马万川:“你这是喝了?”

郑廷贵:“这晌午还没到呢,我喝啥喝呀!”

马万川:“那你就消停坐下吧!”

郑廷贵还真就听马万川的,顺从地坐下,见儿子要走,他喊住儿子,问儿子,日本兵来的事,儿子知不知道?郑永清笑了,见岳父冲他摆下手,他走了。

马万川:“日本兵的事儿,你问永清,他说了算吗?你得去问问你那个老朋友酒井。”

郑廷贵:“你……你说酒井?不会吧?他咋能干这事儿……不行,要真是他下的令,我得去找他说道说道……”

马万川:“你找他管用吗?”

这话把郑廷贵给噎住了,在日军进入吉林市后,他出入马家大院更频繁了,有时一天来两三趟,不时地把他听到的消息,说给马万川,对“九一八”发生的事儿,他看不大明白,也说不大明白,为些,他问过酒井,还把酒井的话转给马万川,对马万川说倭寇欲霸东北,他不大赞同,他说事情要看发展,最终谁能成为满洲的新主子,还很难说。马万川嘲笑说他又梦回大清。他沾沾自喜说,也许这次梦想成真。不过,对日军进城后,残暴的行为,他也看不去,前几天,他去找酒井,说是奉劝,可当提到日军的烧杀掠夺,他还是抑不住愤慨,把酒井好个指责。

酒井面对这个清朝遗老,不急不恼,虽说他已是吉林的日本特务机关长,新政府的军事顾问,面对老朋友,没有一点架子,耐心地听着,最后竟笑了,说他们日军之所以这么做,是在效仿前清的八旗兵丁。

“老朋友,你身为满洲八旗后代,不会忘记你们的祖辈,为夺取江山,曾多次入侵中原,每攻下一座城池,将所有男人杀尽,将女人和财物掠回,相形之下,我们帝国军人,做了什么?只不过杀几个反抗者,值得大惊小怪吗?”

郑廷贵语塞,对于八旗攻城掠地,造成尸骨成山,血流成河,万户萧苏一说,他听父辈讲过,祖上也曾以此为荣,他知道这是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