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熙洽的枪对准大老徐,他又被枪顶住,气氛更加紧张了。

熙洽心里一哆嗦,他想不出在吉林市,不,在整个东北,竟敢有人对他如此放肆,他想回过头,却被枪口敲了一下,接着一个冷冰冰的声音传来:

“把枪放下,你敢对我姐姐开枪,我就一枪打死你。”

来者是一个年纪约在十八九岁的姑娘,名叫徐兰香。或许因为是大老徐的妹妹,虽长得眉清目秀,却多少也沾染股野性,她一身戎装,尤其那双小黑皮靴,把她显得英姿飒爽。

大老徐一看是妹妹赶来,心头一热,眼泪险些落下来,她太了解这个妹妹了,为了她这个姐姐,什么事都敢做出来,她怕妹妹控制不住情绪,真的开枪,忙喊着:

“兰香,不准胡闹,快把枪收起来。”

熙洽转过身,对着枪口:“好大的胆子,刚进军队几天,学会用枪跟长官说话了,你……你不要命了?”

徐兰香没有丝毫惧色:“我跟姐姐是一条命,你要是敢打我姐姐,我就跟你拼命!”

大老徐忙上前,压下妹妹胳膊,夺下枪,塞进枪套里,嗔责说:“你这丫崽子,用枪对着你姐夫,你……你也太没大没小了。”

熙洽听出大老徐这话,是给他台阶下,面对这对亲姐妹,他不好再僵持下去,顺手揣起枪,坐到椅子上。眼睛还死盯着徐兰香,他与大老徐厮混两年多,出出入入,这个小姨子与他不生分,他从心里也挺喜欢这个性格开朗,又非常调皮的小姨子。

大老徐边往外推妹妹,边说:“这两口子过日子,那有舌头不碰牙的,我们吵我们的,你少跟着搀和,出去,别在这儿惹我生气。”

熙洽听了这话,心里倒挺温暖,想到自己是个男人,又是为官的,再闹下去,那就太没气度了,不过,对于徐兰香刚才冒冒失失,又不失天真之举,他还是唬着脸,叫住徐兰香:

“站住,就这走了?知道拿枪对准长官,是什么罪过吗?”

徐兰香颇有些孩子气地说:“我才不在乎呢,你这样对我姐姐就是不行。”

熙洽:“哼,还敢犟嘴,我命令你这就去军法处,自请关三天紧闭。”

大老徐走过去,搡了熙洽一把:“咋的,你还没完了,这么着吧,你把我也关到你们军法处去吧,杀人不过头点地,不想过了,你吱一声。”

熙洽:“她现在是军人了,这么任性哪行啊!”

大老徐又回到妹妹身边,拉妹妹走出去,回头对熙洽说:“这不是在家吗,你少在那儿发号施令。”

姐妹来到门外,妹妹还不忘关怀着姐姐:“姐,他没打你吧?”

大老徐:“他敢。你……你出去玩吧,我们吵架,那不是常事儿,你别管,放心吧,你姐不是吃亏的人啊!”

徐兰香还是有些担心姐姐,怏怏不快地想回自己房里,但姐姐非让她出外逛街去,还塞给她一把钱。

大老徐这么做,是怕一会儿回屋,还要跟熙洽吵一阵子,尽管她有信心,化解危机,降服熙洽,可是怕妹妹再进去添乱,所以才把妹妹支走。

徐兰香走出院门,拐过胡同口,就是热闹的河南街,平时,她最爱来这里闲逛,尤其新开那个“合兴隆”百货商号,她是那儿的老主顾了,可今日却没这个心情。不单为姐姐的事儿,她也有她的心事儿,这个性格外向的姑娘,很少看到她有愁眉不展的时候。从这点也看得出,她长大了。

大老徐这姐妹俩儿,原本桦甸县人,父母死的早,是姐姐大老徐把妹妹拉扯大了,十七岁那年,大老徐因为长得俊秀,被一个小地主家少爷看中,她没要什么财礼,只附带一个条件,妹妹不能离开她的身边,小地主家也答应,嫁过两年,没有孩子,找来郎中,看过说她身上有病,不能生育。小地主立时变了态度,大老徐从小性子也是要强的人,一气之下,揣着可怜的几个钱,主动离开小地主的家,带妹妹来到吉林市,凭其姿色和手段,很快就过上人人羡慕的生活。还特有远见地把妹妹送到高等小学去读书,希望妹妹长大后,别步自己的后尘。

徐兰香小时候,每每听到有人说姐姐是个不要脸的人,她就像野小子,冲去骂人家,或踢人家。稍大了,她明白一些事理,但姐姐在她心目中的形像,没有改变,反而增高增大了,她知道姐姐所做的一切,为的是什么,后来,姐姐成了一个小有名气的女人,也有所收敛。她更加敬重姐姐了。最让她感动的是,姐姐怕影响她,家里来了男人,从不让她靠前。只是对熙洽,不但让她与熙洽坐一桌吃饭,还让她管熙洽叫姐夫。这个称呼除了那个小地主家少爷,对其他任何男人都不曾有过的。看她有些疑惑,姐姐说,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妹妹大了,想借助熙洽的威望,给妹妹找个好男人,嫁个好婆家。另外,以姐夫称谓,时常出入家中的熙洽,对漂亮的妹妹,少了几分杂念,当然,熙洽真打妹妹的主意,她也不会答应的。为了妹妹,她能舍出自己的性命,妹妹不也是如此吗!几天前,在大老徐的催逼下,熙洽还真给徐兰香介绍一个对象,是个连长,他把那个连长,叫到督军府,先让徐兰香相看一眼,头一次见面,徐兰香对那个连长,没太深的印象,更谈不上喜欢与否。只是一想到,真的嫁人,离开姐姐,她心里便难过得想哭,若不嫁,姐姐说那更是她一块心病,因此,她极其矛盾,不想这时,姐姐与熙洽之间却发生争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