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明玉会意地上前,俯下身,贴近父亲的脸。

马万川小声地:“你公公和你女婿咋还没来?”

马明玉心里其实比父亲还焦急,只是不好表现出来,见父亲问了,忙说:

“爹,这么大事儿,他们能不来吗?对了,可能永清稍要晚一些,他今天当值……”

恰这时,一个五十八九岁的老头,慢条斯理,自然而又不自然地迈着四方步,走进厅内,不知为什么,人们看见他,下意识地闪开道,目光也都转向他,是他身份尊贵?还是……仔细看过,弄明白了,原来是他那身行头,太引人瞩目了。虽说穿的也是一身长衫马褂,不过,样式却有点过于陈旧了,陈旧得让人想起清朝时的服饰,还有脚上的鞋,鞋帮是黑的,鞋底寸厚,如同朝靴,没错,年长的人指点说,这是典型的清朝打扮,这还不算,最醒目的,瓜皮帽后,竟留有一条辫子,可能是因为年老头发稀少,梳不成大辫子,有一半已变得灰白,与黑发绞编在一起,多说有尺把长,象条猪尾巴,此人就是马万川的亲家,马明玉的公公郑廷贵。

马明玉看见公公这种装束和神态,也着实一愣,她知道公公平时,大清国不离口,隆重场合常穿上“朝服”,这“朝服”是丈夫冠的名,同时,公公还爱摆个谱,可今天这谱摆得也有点太大了,但她还是快步上前,搀扶下公公,轻声地叫声爹。

郑廷贵矜持地点下头,还是一步一步地向前晃着。

“我说大辫子啊,你前天跟我说,早点来,早点来,这都快晌午,你才来,咋的,还得我让八抬大轿去抬你呀?”马万川欠了欠身,话里带着埋怨,但绝非是生气。

“老哥哥,今天是你花甲大寿,兄弟这廂有礼了。”郑廷贵两个袖子一垂,手掸了掸袍襟。身子顺势一躬。

马万川:“咱老哥俩儿就别扯这个,你要真有那个心,还不如给我磕一个呢!”

“那也行,老哥哥在上……”郑廷贵说着,双手分开,掸了下左右衣袖,后退半步,又向前一步,好像真要来个清朝的九叩十八拜,不过,他右袖口刚一沾地,就站直身子,一脸正色地:“不行,我这头只能磕给皇上,给你磕算咋回事儿?”

马万川哈哈一笑说:“磕呀,咋不磕了,你敢磕,我就敢接。”

明金娘亲热地:“亲家来了,快坐下!”

郑廷贵不失礼数地叫了声老嫂子。

马万川似乎才注意到这个郑廷贵与往常比,看着不太顺眼,笑着问:“你咋这身打扮?噢,敢情你是又想起你们那个小皇上了吧?他现在在天津卫玩鸟呢,你想他都要想出病了,可人家想不想你呀?”

郑廷贵:“你这话辱没了皇上,实在是大不敬,该打,该打。”

周围的人都笑了,了解内情的,知道这两人既是亲家,又是多年朋友,陌生者,听了,也觉得这两个老头,说话风趣。

明金娘示意人搬来椅子,马明玉搀公公坐下。

郑廷贵恢复了常态,放眼扫视一下说:“客来的差不多了吧?”

马万川:“这不正等着你呢,你不来,我们敢开席吗?”

郑廷贵喜欢听这类话,端了端肩膀,笑说:“还是老哥哥惦记我啊!”

马万川:“你是皇族,怠慢了你,那不又是个大不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