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黄自心的坦白交代中,王群断定:林崇美至今仍在林山村附近。他之所以这样判断,有下列几点原因:第一,他认为林崇美一定已认识到别地目前无法存身。第二,林崇美自以为在林山村一带,有群众基础,还可以东山再起,因此,不愿离开这里。第三,将计就计,黄自心投降,我们一定以为他会逃走,可是他却偏偏留在那里,这样就可以逍遥法外。而这一切,集中起来,焦点在于:林崇美这个人自信心是很强的,他既然有根据认为可以在这里继续待下去,就绝不会轻易离开。

这时,王群在房中踱来踱去,考虑下一步棋怎样走法。由于思想集中,连徐翠进来也没有注意到。徐翠含笑跟王群说:“嗯!我想起了个问题。你说,黎保为什么会牺牲呢?”

王群转过身来说:“你什么时候溜进来的?关于黎保嘛,这个还用问,当然是由于麻痹大意。不过,从另一方面看,我们之所以不能很快地捉住林崇美,关键倒不在于此。拿我的思想来说,从一开始我就足够地重视了这个匪首。但,我们所以吃他的亏,倒在于没有及时地、正确地估计到他的情况,或虽估计到了,但又没有采取正确的、坚决的措施。”

徐翠说:“你这一次准备采取什么措施呢?”

“来,先说说你的意见,我还没考虑成熟。”

“我是这样想的:对这个狡猾的敌人,我们应该更慎重。不然,说不定仍会吃他的亏。我们应该既能消灭他,又不吃他的亏才好。”

王群点点头说:“你提这一点很重要。我明白你的意思,是怕我犯急躁病,轻敌,麻痹。不过,你也应看到,如果不尽快消灭这个敌人,对我们的事业有多么大的害处。捉不到林崇美,地下军组织就不能破获,匪患也就不可能根本肃清,人民生命财产的安全就无法保障。为了消灭这个敌人,我决不惜牺牲自己的一切。当然,如果能在消灭他的同时,又不吃他的亏,那是最好的。但是话又说回来,我们决不能怕牺牲,而不去消灭他。你说是吗?”

徐翠说:“我同意你的意见。现在是不是把你的具体措施说一说?”

王群随即把想了许久的意见讲出来:“我想这样:今天夜里,我去林山村附近的几座小山和村子,全部巡视一番,然后,再同村干一起,研究具体部署。根据林山村的群众特点,我想既要依靠群众,又要做好保密。你看这样要得吗?”

“要得,我也同你去吧!”

“不!你刚刚跑了几十里路,好好休息一下吧!我今天夜里安排好了还回来。”

“那好,你去吧,可要早些回来。”

说完,王群就立刻喊来小黄,带着黄干,大家换上便衣,一起前往。

月亮,已经像大半个车轮似的,悄悄地滚上了东边的山头,升到半空,淡白色的光芒,洒遍了大地。王群、黄干、小黄,踏着月色,离开了区政府,沿着山脚下的石砌小道,心情愉快地向前迈着大步。月光下的白如银海的薯菜花,在随风波动,阵阵清香扑鼻,使王群不由自主地弯下腰去,伸手向着花丛摸了一摸,一种细腻柔软的感触,把他的思路忽然拉向了三千里外故乡的田野。当那一望无际的麦地,飞舞着黄色的花粉或摇曳着金子似的麦穗,发散着醉人的香气时,他也曾同现在一样,在一个个万籁俱寂、月光如水的深夜里,为了保卫人民的生命财产而奔驰在沃野千里的大平原上,同数十名民兵们一起,欣赏着大自然的醉人景色。那时,他负责一个乡的工作,而现在,却负责一个区的工作。随着解放,土匪将被肃清,土地改革就要来临了。然而,此时此地,还潜伏着隐患,潜藏着不久前打死黎保的匪首林崇美。这个土匪头子不捉住、不消灭,人民群众的翻身日子就没有保障呀……

他默默不语地踏着脚下松软的土地,看看山,望望田,想着家乡,联系眼前,虽然口中不语,脑子里却好似万马奔腾。

顺着崎岖难行的小山道,他们先到了鸡头山,然后又到了尼姑山、黄金山、人仔山、四门山,一一作了详细的巡视。把发现土匪时怎样包围,从哪里进,哪里出,白日把人布置在哪里,夜里埋伏在哪里,观察得清清楚楚。接着,又来到四门山下,专门到林崇美岳父家的周围,作了观察;又到林崇美的住宅附近,作了调查。最后才胸有成竹,不声不响地回到林山村农会。

经过一番周密的研究,他们决定首先在表面上放松一下对林崇美亲族的监视,找两个枪法最好的民兵,埋伏到林崇美的房子后边的麻地里,看好林崇美的后门。规定他们每天晚上,等人睡了后才去,天不亮就回。如果发现了林崇美就开枪打。

其次,在林崇美岳父家的附近,每天晚上派五六个民兵去放哨,早去迟回。如果林崇美送上门更好,如果他害怕这里警戒森严,不敢到四门山去,就可以逼着他回自己家中找吃。

再次,在每个山头上,派三五个民兵,装着看牛或砍柴的样子,每天到山上去搜查。发现土匪后,除留人看守外,立即派人回来报告。

王群布置罢,又向村干们仔细地嘱咐了一番,就带着黄干和小黄,满怀信心地赶回区政府。一路上,星空闪烁,万籁俱寂,唯独王群的心仍不平静。他突然想起捉林崇美是一件大事,最好向县委汇报一下。于是,就站住脚,从随身带的皮包中,取出一张纸,蹲在地上,叫黄干打着电筒,飞笔疾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