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冬天,有人糟蹋了板子村里的女人。

开始还以为是偷鸡摸狗,山西女人和谢老栓儿的女人都说看到有人翻谢小兰家的墙头,看那架势定不是村里人,村里人一般都用梯子;也不是鬼子,鬼子定然是踹门进来;那就只有伪军了,谢小兰院子里的狗没有叫,有脑子的都知道是怎么回事。有好事的半夜跑去听,回来说果然如此,哥哥妹妹心心肝肝的干得正欢。女人们有了新话题,便扎在山西女人家笑个不停。翠儿就是这样知道的。

谢小兰长得远不如她的名字好看,好好的一张脸长倒了,下宽上窄,眼睛像爹妈胡乱给她抠出来的,一说话那条肥大的舌头便在空中悬着。而她并非一无是处,那一对儿板子村无人匹敌的大奶便是招牌,就是冬天穿棉袄都看得清轮廓,据他那二百五的男人说她吃饭时总要将它们顿在桌面上,否则便重得端不住碗;割麦子的活儿也不能干,不留神会将自个奶头割了去。他们有过一个孩子,她男人说是得了热病死了,她婆婆说是被谢小兰那溪流般的奶水给呛死了,要么就是喂着奶睡着了,活活将孩儿压死了。

谢小兰的男人不是本村人,哪来的不知道,他真的不知道,这人脑子有病,过了半年的事就忘得干净,别说打哪来,连爹妈是谁都忘了。这个傻男人用不知哪里挣到的钱娶了谢小兰,给她娘在村后盖了新的土房,当然,那低洼之处自然逃不过那次大水。谢小兰的男人曾经最热衷的事就是和大家形容他老婆的奶,形容它的大它的软和它水一样流动的样子,用不知哪里学来的词汇描绘她在和他面对面搞的时候那对奶子的波澜壮阔。他说有一次差点憋死在里面,扒了半天才从那漫山遍野的肉里钻出来,睁眼一看,原来是小兰趴在他的身上了。谢小兰的男人也是和老旦等人一天拉走的,他没郭铁头那么好运。

但怎么就是强奸呢?

板子村里藏不住八路,也藏不住流言,人们很快搞明白了是怎么回事。谢小兰的男人走后,她家房后的老鳏夫谢不举便盯上了这个寡妇,据说也常去走串揩油,说些带着骚意的言语。谢不举的两个老婆都是病死的,传说都死于他那双手的折磨。谢不举真的不举,晚上便用手又抓又抠,在女人痛苦的叫声里过瘾。一个女人上了吊,一个女人被他抠出了血发了沤病,肚子胀成谢小兰的奶那么大,活活胀痛死了。

谢不举定是听到了看到了那个翻墙头的家伙,也定是贴着墙根听到了两个人的好事,他便跑到村口告诉了伪军,说有人糟蹋了村里的女人。伪军们互相猜疑,聊着聊着就窜到了太君耳朵里。田中听了这事翻了脸,将伪军集合起来,又叫出了除袁白先生外的全体村民,让汉奸刘去告诉村民:听说有伪军进村干了坏事,请女人出来指认。汉奸刘脑门冒汗地翻译了,把个翠儿吓得浑身哆嗦。就在她忍不住要迈步的时候,谢不举跳出来了,他指着谢小兰大叫起来:“就是你,就是你,你说呀,委屈个啥?有太君做主哩!”

翠儿长出一口气,心叫万幸,见汉奸刘也定了神。他叫出了谢小兰说:“那你就指认一下,是哪个人干了坏事?”

谢小兰的脸成了红柿子,一对巨乳上下起伏,她先是呜呜哭起来,哭得像丢了处子之身,然后扑通跪了。“太君给俺做主啊,是他!”谢小兰指着一个吓白了脸的伪军说。这伪军登时被鬼子拉出来按在地上。

“我没欺负她,我们是……相好的啊,小兰,怎地我成了欺负你啊?”这伪军摊着手辩解着,可谢小兰已经一口咬定,就是这个人翻到她院子里,她可不敢不从。

村民们心如明镜,谢不举这畜生容不得他稀罕的女人被别人睡了,便使出如此阴毒的一招。而这个谢小兰为了面子,竟也卖了这个快活了她的伪军小伙子。田中厌恶地摆了摆手,这小伙子便被拉到一边毙了,他疯了样喊出好几个名字,说他们都和村里女人有染,包括这个汉奸刘。

田中对此充耳不闻,毙了此人之后他在村民面前走来走去,看着哭成泪人的谢小兰。他一圈圈绕着她走,看着她那张夸张的脸和奇怪的奶。直走到谢小兰吓白了脸,他才阴笑着走到谢不举面前问:“为什么是你说?而不是她说?欺骗皇军,罪不可赦。”

谢不举被毙在那伪军旁边,吓得屎尿流了一地,和他脑袋里流出的血混在一起。而田中仍未完事,继续围着谢小兰转来转去,也不看她,只看着村里那些刻意躲避的脸孔。翠儿被田中的做派吓得一身大汗,她不知温和的田中如何变成这副鬼样儿,他到底要干什么呢?

汉奸刘乖乖地站在一旁,豆大的汗珠也在这大冬天往下流。谢小兰终是吓坏了,开始给田中磕头作揖。田中喷着白汽哈哈笑着,对几个鬼子说了几句,他们便上来扒光了这可怜的女人,捆在那根弄死过几个人的柱子上了。谢小兰开始大哭求饶,那对巨乳颤巍巍在柱子上晃荡,上面冻出绿豆大的鸡皮疙瘩。几个伪军开始抽鞭子,他们定也憎恨这既不要脸又出卖兄弟的女人,每一鞭子都带足了劲儿,每一鞭子都抽向她那一对能淹死人的奶。谢小兰在惨叫声里被抽烂了,抽破了,抽瘪了,黏糊糊的东西从裂口流出来,和血一起糊冻成一片可怕的血冰。

田中始终没有叫停,慢悠悠在一旁抽着烟。汉奸刘鼓着腮帮子垂手而立,眼珠子一动不动。全村人吓成了死人脸,闭上眼不敢看。翠儿不由护着身体,想起汉奸刘抽在她背上的鞭子。

谢小兰就这么被抽死了,一双雄霸板子村的奶抽成了烂口袋,兜着说不清的残渣碎肉。田中叫停了两个筋疲力尽的伪军,站在村民和伪军之间,让汉奸刘说:“下不为例,有和皇协军通奸者,全部处死!”

翠儿看着血肉模糊的那三人,恐惧化作隐隐的力量,鬼子就是鬼子,袁白先生说得没错。田中这样杀人,并非厌恶谢小兰和伪军通奸,他是要从根本上砍断村民和伪军之间的交往,在田中的眼里,村里每个人都可能是八路或其他抵抗组织,他们会不择手段拉拢伪军,这一定让田中食不安寝。神出鬼没的八路和摸不着影的抵抗者、死都不会买账的袁白先生,已经摧毁了他本不强大的神经,将他鬼的一面逼出来了。田中在用这样的血淋淋的现实告诉板子村:老实点,否则全杀掉。

不知其他人怎么想,翠儿那一刻却不怕了,谢小兰的惨死令她坚定了一种可怕的信念,原本松软的性情像被石碾子碾平了,碾硬了,碾成一块石头样的砖了……既然和鬼子终归有一天要鱼死网破,那便不如从今天起就干脆你死我活。

村民散去,尸体焚烧,一切恢复平常。村民们各回各家,无人寒暄。山西女人这夹得住屁却夹不住话的都噤口不语,其他人更像缝住了嘴巴。也许本来就该这样,鬼子早就该像个鬼子,这样还能少死几个人……不过没关系,反正死的不是自己,是那几个不招待见的人,村子里倒清净一些。田中一龟已经成了田中一狼,龟是吃草的,狼是吃人的,缩着头是龟,伸出头便是狼,宁招惹小人,也别招惹鬼子。

汉奸呢?这帮家伙想必也吓傻了吧?好好的一个小伙子,死在谢小兰的奶子上了,可惜可惜,但也活该,好女人你不找,非找那么个烂货,你看人家翠儿,心明眼亮的,汉奸刘半夜也翻墙头,屋子里也是噼噼啪啪的,谁敢说一句废话?睡不睡不重要,怎么睡也不重要,和谁睡才是要害哩,你要是能睡个鬼子,看谁敢说你半句闲话?

“我要见郭队长。”集市的布店里,翠儿悄悄对掌柜的说。掌柜的点了下头,将一卷布给了她。“等消息吧。”他看着一本账簿说。

这是漫长的等待,都等到有盼问出了可怕的问题,翠儿这才想到这孩子已经四岁了。

“娘,爹是不是死了?”

翠儿被他问得吓一跳,打了他的屁股后说:“瞎说个啥?谁告诉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