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队开出没多久,机场的火光冲天而起,又炸得乱七八糟,想是弹药库烧透了,各种炸弹来了个狠的。战士们低低地欢呼着,死守里面的鬼子定是拼死救火,终归被炸成灰了。头车的帆布扬起来,大鹏伸出半个身子,对着后面做了个手势。

“后面安静,前面有鬼子,准备战斗!”杨铁筠对老旦说。老旦忙站起来对后面做手势,卡车一辆辆都闪了下灯,命令会在车厢里传达。杨铁筠整了整帽子,又看了看老旦,让二子开到前面去。“躲不及了,准备打……”杨铁筠的声音带着点颤抖,领口一枚扣子怎么也系不上,老旦忙帮他弄好,杨铁筠自嘲一样点了下头。

车到了前面,老旦定睛看去,一串车灯正朝这儿迎面驶来,约有十多辆,这就是二百多人了。老旦把手枪打开保险,小鲁就掏出几个手雷放在脚边。战士们都得到很好的训练,他们会准备好的。

“车队放慢,小鲁下车,告诉每一辆掀开车布,仔细着装扮鬼子,看我动手就攻击,你到最后面的车上去,告诉重机枪手。”杨铁筠似乎改了主意。小鲁应了一声,放下机枪就跳下车去,地上滚了三圈才爬起来,这孩子胆小,却也是个不要命的愣头青,一个命令就这么跳下去。杨铁筠见他没事,又对老旦说:“如果你看见通讯兵背着个天线的,往烂了打……”

老旦应了一声,坐到了副驾上。见小鲁一个个车传达着,上了最后一辆车,那上面两挺重机枪都侧过来后,从后到前打来了手势。杨铁筠拍了拍二子,让他迎头开去,在错车的时候慢下来。

“连长,你啥意思?和鬼子唠家常啊?让俺怎么办?”二子登时慌了。

“你开你的车,谁也别看,看我动手就一起打,让你开你就开。”杨铁筠站起身来,开始对鬼子车队招手。老旦故作随意,手心早出了汗。杨铁筠这个秀才,竟这么大的胆儿。

鬼子车头有指挥官,见杨铁筠站着敬礼,懵懂站起一个来。杨铁筠哇啦哇啦喊开了日语,这也是先发制人,鬼子果然回答,两辆车慢慢交错了。老旦一眼看到鬼子军官旁边坐着个背天线的鬼子,怀里抱着个方盒子。后面车上鬼子拉得满满的,却没很警觉,枪口都指着天上,上面也似乎架着机枪,定是去增援机场的。老旦将脸绷出鬼子的样儿,坐得石头一样。一个胖鬼子死活瞪着他,老旦看他也不是,不看也不是,也只能咬牙挨着。二子目视前方,手神经质地摩挲着方向盘。

杨铁筠和鬼子头在对话,说着说着鬼子就骂起人来,一口一个“嗨依”!想必这鬼子是比他官大的“上级”。鬼子骂了一会儿,回头招呼自己的车队又开起来。杨铁筠依然站着敬礼,看着一辆辆车经过,就在最后两辆到了眼前时,他放下了手,老旦端着机枪就开打了,一梭子便将鬼子指挥官打去半个头,车上也打倒一串,剩下的全给了那个背天线的通讯兵,连人带机器打得碎碎的。

十辆车的战士们也开了火,鬼子割麦子一样倒下车去,他们连枪栓都没空拉开,子弹穿了这个穿那个,好容易躲过一轮,又被他们扔过的手雷炸飞了。也有机灵的鬼子,骨碌着跳了车,可两挺重机枪不会放过他们,纵是跑出几十米了,还是打死在黑暗里。

“连长,后面又有鬼子来了。”小鲁跑过来喊着,杨铁筠一惊,果然看见后面灯火成串,十几辆车是有的。

“行了,车炸了,赶紧走!”杨铁筠拍了二子一下。

车队飞速前进,每辆车都扔了手雷,炸瘫在路边。这简直是残忍的处决,鬼子只有挨打的份儿。重机枪手意犹未尽,仍在向后射击。老旦心花怒放,这伙鬼子可太倒霉了,可屁股后面又撵了一群,这可咋办?

“鬼子吃屎长大的吧?真把我们当鬼子啦?”二子笑得摇头晃脑,不时回头看着。

“那个指挥官以为咱们是另一路增援部队,刚才骂我们为啥走错了路,耽误这么多时间,让我们跟在后面去机场……”杨铁筠也笑起来。

“后面追来这一群哪来的?”

“不知道,先跑吧,够他们追一阵的,最后的车上有重机枪,他们追不上来。”杨铁筠毫不紧张道。

突击队车辆完好,风一样继续前进,按照计划,28军的一个游击营会在离机场八十里地的接头地点接应,掩护大家进入湖泊区。但在这段路中,杨铁筠估计至少还有个鬼子的哨卡和一个营的鬼子驻军,原定的计划是冲过去,突击连有充足的武器弹药,只要敌人没有坦克,应该问题不大。

车队继续行进,鬼子穷追不舍,一排车灯如影随形。老旦问要不要下来打个伏击,收拾了狗日的算了?杨铁筠没有同意,任何耽搁都会错失和接应部队的会合,就让他们追吧。天蒙蒙亮了,还剩十公里的时候,猛地看到一大群鬼子横在路上,躲在路障之后,哨卡两边的机枪手都在,显然是早有准备。

“连长怎么办?”老旦有点慌了。

“机枪,鬼子的机枪架着呢……”二子吓得有点脚软,车速就慢下来。

“向前开,别停!”杨铁筠回头看了一眼,脸上浮起狡黠的笑容。太阳从地平线露了出来,照亮了他左边的脸,就像老旦在武汉突出部之战前看到的一个战士。

“冲过去?”老旦有些不知所措,杨铁筠开始让他害怕,他的胆子要比天还大么?

“开过去,老旦你和我来,就说后面就是袭击机场的敌人,穿着我们的衣服,我们人少打不过,要求一起拦截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