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为什么要接受这个工作呢?

美国副总统杜林是个骄傲的人。他在从前的一次参议员竞选时,击败一位大家看好的对手,然后又当选为加州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州长,他知道骄傲是自己的一个缺点,然而他也知道自己有资格骄傲。

我应该再多等几年,也许当初应该回去干参议员的老本行,然后靠着自己的努力坐上白宫的宝座,而不是像现在跟人家谈好条件,为别人的选举铺路……而换来今天的下场。

“这”是架空军二号专机,事实上不管副总统坐的那一架飞机在无线电呼号里都是这个名称。跟“空军一号”这个响亮的名称比起来,“空军二号”不过是附加在这位美国第二号政治人物的另一个笑话罢了,虽然这并不如“永远坐在冷板凳上的投手”这句戏言那么酸刻。杜林认为,副总统的设立,是美国建国元老所犯下的几个错误之一。以前的情况还更糟。美国建国之初,副总统应该是由在竞选总统时失败的一方来担任,失败的竞选者会满怀着爱国情怀,接受战胜者政府内的这席职位,并在参议院里担任主席,摒弃自己跟该任总统在政治上的歧见为国家服务。当初建国元老詹姆斯曼德生怎么会犯下如此愚蠢的错误,而也一直没有学者对这方面认真研究过,好在于1803年,靠着第十二号宪法修正案,这项错误很快地就被改正过来。即使在一个当绅士决斗时依然称呼对方为“先生”的时代里,这种奢望一个人完全消除自私心理,为国家服务的制度仍是太过火了。自从这条法案修正后,现代的副总统不过是一个附属品,而不像过去是一个击败的对手。有许多位副总统后来继任登上总统的宝座,与其说是顺理成章,倒不如说是因缘巧合。也有许多曾任副总统的人物继任总统后竟然干得很好一例如詹森、罗斯福、杜鲁门——真是奇迹。

不管怎么说,他绝无这种机会跟这些人一样。福勒的健康情况良好,而且政治地位可以说是自——是艾森豪威尔吧?——以来比任何一位总统还稳固。杜林心想,也许比罗斯福还稳固。过去卡特总统和盂岱尔副总统最先创立的,即副总统几乎是和总统同等重要平等的角色的模式——虽然被大部分的媒体所忽视,但这种模式相当具有建设性——已经是过去式了。福勒并不需要杜林的协助。他已经把这一点表示得相当清楚。

因此杜林必须担任一些琐碎——甚至还不是次要——的工作。美国政府配发一架改装的七四七客机专供福勒使用。而杜林呢,看那一架飞机有空就配给他搭乘,今天他坐的是一架VC一廿B湾流式喷射客机,这类飞机是供任何政府要员搭乘的飞机。在重要委员会的参议员或农议员都有权力搭乘这种飞机,甚或总统觉得需要满足某人的自我时,也可以让他们搭乘这种飞机。

你真是卑微,杜林告诉自己。经由卑微,你证明了你身处劣势,而不得不忍受一切的侮辱。

他自己的错误至少不逊于开国元老曼德生,这位副总统在飞机开始滑向跑道时告诉自己。就从政人物应视国家利益为大,个人利益为小的这个观点来说,曼德生只是太过于乐观罢了。相反地,杜林则忽视了一个很明显的政治事实:总统与副总统之间的关系跟总统与任何一名国会领袖之间的有很大的不同。总统必须向国会下功夫才能自己的政策通过。他却不需要花心思在他的副总统身上。

他怎么会让自己沦落到这种地步呢?虽然杜林已经问了自己这个问题几千次以上,最后还是一个自嘲的苦笑。当然还是爱国主义,或至少在政治方面是如此。他提供加州的选票给福勒,而没有加州这地区的话,他和福勒仍然是州长罢了。而这场交易中他获得最大的让步——将亚登送上国家安全顾问的位置——现在已经成空,但他曾经在竞选时,是决定民主党和共和党谁将登上总统宝座的关键人物。而他所得到的报酬竟然是在执行部门指挥一切细节,到处作些不会上新闻的演讲,而其他重要内阁阁员的演讲却足以登上报纸的头条,杜林所作的演讲都是让党员保持忠心,或是提出一些新点子——通常是一些烂点子,而且很少是他自己想出的主意——并等着舆论攻击自己而非总统。他今天出来是谈论有关于增税以维持中东和平的必要。真是一个难得的政治机会!杜林心想道。他将前往圣路易市在一群采购经理面前强调增税的必要性,而且他确定所获得的鼓掌声将震耳欲聋。

他已经接受了这分工作,并曾宣誓会善尽职责,如果他不尽力的话,那他将成为什么呢?

他的座机颠簸地滑过厂棚及数架飞机,其中包括那一架国家紧急空中指挥机,这架飞机是由七四七改装的,大家都简称它为“护膝”,或是更夸张地说是“末日飞机”。这架指挥机永远跟在总统附近,与总统的座机绝不超过两个小时的飞行距离,(当总统访问苏联或中国大陆时,这问题便令空军十分头痛),而且是总统在核战危机时唯一安全的地方——但现在这已经不重要了,不是吗?杜林看到许多人员在那架指挥机上进进出出。预算的削减还没影响到那架飞机——毕竟这是总统个人的机队——而且依然保持随时起飞的状态。他不禁纳闷这种情况还能维持多久。其他事情都已经改变了。

“我们准备起飞了。长官,安全带扣好了吗?”空军的士官服务员问道。

“当然!让我们起飞吧。”杜林微笑地回答道。他知道在空军一号专机上,乘客经常以不系安全带来表示他们对于飞机及操作人员的信心。这一问也显示出副总统的座机是次佳的另一个证明,但他不能因为这名士官做他份内的工作而对这人生气,并且这名士官这样一问,显示他对于杜林的重视。这位副总统心想,这一点使得起名美国空军的士官显得比大多数的政治人物都更为诚实,但这也不是多令人意外的事情,不是吗?

“是的长官。”

“又一次?”雷恩问道。

“是的,长官。”电话里的声音说道。

“好的,给我几分钟的时间准备。”

“是的,长官。”

雷恩喝尽杯中的咖啡后,走向凯伯特的办公室。他看到古德烈又在局长办公室里,感到有点惊讶。古德烈这年轻人对局长的雪茄烟雾离得远远的,连雷恩都觉得凯伯特对巴顿的举止或其他任何名人,都学得太过火了一点。

“什么事,雷恩?”

“凯美乐演习。”雷恩带着很明显的怒气回答道。“那些白宫的高官又再一次跷班了。他们要我替他们参加。”

“你有那么忙吗?”

“长官,我们四个月前曾谈论过这个话题。白宫里的那些人应该重视。”

“总统及他的手下正在忙其他的事情。”中情局局长疲倦地解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