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上的一切事情通常都是如此。

然而在以色列街上,激烈的示威已经开始了,成千上万的公民将被迫迁移。抗议示威已经使两名警官及一名土兵受伤——伤在以色列自己人的手里。阿拉伯人则保持低姿态,试着不招任何人。沙特阿拉伯人所成立的一个独立委员会试图分配给每一个阿拉伯家庭一块土地——当以色列入占领这块也许曾经属于或不属于阿拉伯人的西岸时,已经将所有的产权搞得乱七八糟,而且——但这不是班雅科的问题,而他为此点感谢上帝。毕竟他的名字是亚伯拉罕,而不是睿智的所罗门。

这一切行得通吗?他心存怀疑。

这项条约不可能行得通的,夸提告诉自己。条约签署完成的消息,使得他病情恶化,连续作呕了十个小时之久,现在,他手边已经拿到条约的内容,他觉得自己好像已经站在死神的门口,心都凉了大半截。

和平?而且以色列将会继续生存?那么他的牺牲,还有其他上百上千在以色列炮火下牺牲的自由斗士呢?他们为什么而死呢?夸提又为什么而奉献他的一辈子呢?若形势真是如此,他宁愿死掉,夸提告诉自己。他为了这个目标已经牺牲了所有的一切。他原本可以过着正常的生活,跟一般人一样娶妻生子,买栋房子,找个舒适的工作,像是当个医生或工程师或银行家或商人。只要是他觉得这个工作值得他去做的话,他的才能绝对足以胜任而达到目标——但他却未选择这些安逸的生活,他早已选定其中最困难的一条路。他的目标是建立一个新国家,为他的同胞创造一个家园,使他们能够像有尊严的人类一样生活着。他们只想领导他的同胞,击败闯入者。

他想要使自己名列青史。

这就是他所渴望的。任何人都可以了解这是不公平的,但弥补这种情况的方法就是让他在历史上被记载为改变人类历史方向的一员,即使是在很小的一个角落里,即使是在一个小国家的历史里……

夸提告诉自己,这不是真的。完成他的使命,意谓着必须反抗许多大国,反抗那些将他们的偏见强加在他古老祖国的美国人和欧洲人,而能完成这项使命的人将来一定不可能会名不见经传。如果他成功的话,他将名列为历史的伟人,伟大的成就造成伟人,而伟人才会名列青史。但现在名列青史的又是谁呢?是谁征服了什么——或是谁被征服了呢?

这是不可能的,这位领袖告诉自己。然而当他逐字阅读过和约上枯燥、精确的条文后,他的胃却反抗他心中的想法。巴勒斯坦的人民,他高贵勇敢的同胞们,有可能会被这种肮脏事所引诱吗?

夸提站了起来,走回他个人的浴室里又开始另一次干呕。正当他弯下腰来对着水槽干呕时,他脑中的一部分意识告诉自己,答案已经很明显了。呕了一阵后,他立起身子,喝了一口水以除去口中苦涩的味道,但是心中的另一股味道却不是那么容易去除的。

此时在对街上,在组织成立的另一个安全的房子内,波克听着德意志广播电台的德文海外广播无论他的理念如何及现在身处何处,波克绝对不会忘了自已是位德国人,当然他是位德国社会革命主义者,但仍然还是个德国人。广播里提到,在家乡今天又是个温暖的日子,天气晴朗,他心想这应该是个握着碧翠的手漫步于莱茵河岸的好日子,而且……

广播中的新闻快报几乎让他的心跳停了下来。“被判刑的女谋杀犯碧翠于今天下午被发现死在牢里,她显然是上吊自杀。碧翠是在逃的恐怖分子波克的妻子。碧翠在柏林被捕后,因残杀曼舒坦而被判终身监禁。碧翠今年三十八岁。”

“德勒斯登足球俱乐部复出后的成绩的确令许多观察家觉得惊讶。在著名的前锋希尔领军下……”

在幽暗的房间内,波克的眼睛睁得大大的。他甚至无法看到收音机的灯光,眼睛望着敞开的窗户外,盯着夜空里的众星。

碧翠,死了?

他知道这是真的,甚至无法欺骗自己说这是不可能的。相反地,这一切都太过于可能了……事实上是无法避免的;显然是自杀!正如巴德尔·迈恩霍夫帮里的其他成员一样,显然都在牢里自杀了,甚至有报导指出其中一名成员还举枪对着头部自杀……一共扣了三次扳机。“枪杆上致命的扳机”这句话成了当时西德警界的一个笑话。

波克知道,那些人谋杀了他的妻子。他美丽的碧翠死了。他最好的朋友,最真挚的同志,亲爱的爱人,如今死了。波克心里明白,碧翠的死不应该让他如此吃惊。但他还能期望其他的结果吗?当然那些人必须杀她,因为她正是连接德国社会主义的过去及其未来命运的关键。杀了她之后,德国警察才能巩固统一后德国的政治稳定性,所谓的第四帝国。

“碧翠。”他轻声呼唤着妻子的名字。她不只是一个政治人物,不只是一个革命分子。他记得她脸上的每一个轮廓,身体的每一处线条。他还记得等待他们的孩子出生时的情景,以及碧翠在生出他们的两个女儿后脸上所带的笑容。这些一切都逝去了,甚至他的两个女儿都被人从他的身边抢走,好像他们也死了似地。

现在不是独处的理想时刻。波克穿上衣服走过街来。他很高兴看到夸提还醒着,虽然夸提的脸色铁青·,一副病恹恹的样子。

“我的朋友,出了问题吗?”夸提问道。

“碧翠死了。”

夸提在脸上露出真挚的痛苦。“怎么发生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