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克斯只是摇摇头。心想,干嘛一把鼻涕一把泪,感情太丰富了吧。他已经将罗塞里刚才说的话牢牢地记在心里。鱼雷室的动作太慢是吧,看我怎么操这些家伙。还有他觉得副长已经很行了,笑话,有哪位舰长不说副长的好话?倘若一名副长觉得自己已够资格当舰长,表示这名副长也太够格了一点,可能就无法充分配合舰长,也可能会志踌意满。瑞克斯以前也碰到过这类副长,他们经常需要一点旁敲侧击,才能明白到底谁是老板。瑞克斯知道如何去做。反应炉的状况是个好消息,当然这也是最重要的。瑞克斯是迷信强大核武力装备的大核海军主义下的信徒,他心想,曼库索一定不大重视这点。罗塞里可能也是如此。他们通过了服役反应炉安全防护检查一一那又算得了什么?在他的舰上,轮机队天天得准备接受这项检查,各种系统作得太顺了,容易使得船上的官兵掉以轻心,这就是这些俄亥俄级潜艇人员的最大毛病。特别是他们在这项检查中拿到了最高分后,更容易因志踌意满而疏忽了一些小地方,这正是灾难的起源。还有这些攻击潜艇出身人,真是些疯子!想追踪一艘鲨鱼级,老天!就算在六千码外,这疯子以为自己在于些什么?

瑞克斯的格言跟弹道导弹潜艇圈的格言相同:我们带着荣耀躲了起来(更难听一点的说法为海中的胆小鬼)。倘若他们找不到你,就不能伤害到你。弹道导弹潜艇不该主动到处找麻烦。他们的工作是避开危险。事实上,弹道导弹潜艇并不能算是真正的作战舰种。曼库索没有责备罗塞里,真是让瑞克斯讶异。

然而他得好好想—想,曼库索为何没有这么做。毕竟他现在是自己的顶头上司。

曼库索是他的战队队长,又曾获颁两枚杰出的服务勋章。瑞克斯老是跟攻击潜艇圈的人共事,对他并不公平,但现木已成舟。他自己本身就是侵略型的舰长,曼库索也喜欢这类型舰长,而他的考绩报告却是由曼库索拟写的,这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吗?瑞克斯的野心极大。国防部的工作顺利结束之后,他希望当上战队队长,接着升到少将,然后指挥一支潜艇大队——在珍珠港基地的那一队还不错;他喜欢夏威夷——卸任后,他将到国防部再待一阵子,这样比较适宜。在少尉时代,瑞克斯就已经规划好他的事业历程,他就是这种人。许久以来,他一切都照规定办事,比任何人都严守规定,以达到他既定的目标。

在像这样的战队长手下工作,倒是出乎他的计划之外,他必须调适自己。他也知道该怎么做。倘若他这次巡弋时,遇到一艘鲨鱼级,他也得跟罗塞里一样陪它玩一阵子——当然还得表现更好才行。他必须如此,曼库索会希望他这么做,而瑞克斯得和队上其他十三名配备弹道导弹的核动力潜艇的舰长竞争。为了当上战队长,他得在十四人中脱颖而出。想脱颖而出,他就得在战队长的心目中留下良好的印象。为使往后他的事业发展跟过去二十年来一样顺利,现在他必需做点跟过去不一样的事情。瑞克斯不喜欢这种作战方式,但那又怎样?事业总得放第一位,不是吗?他知道自己终究会在将来他自己的国防部办公室内挂上将旗——这日子应该不远了。带着将旗,将有一名副官及一名司机,在国防部五角大厦的停车场里还有自己的停车位,在此干些容易升官的缺,加上点运气的话,他可能升到海军总部——最好能当上海军核动力局局长,等于海军作战部长在核动力方面的技术顾问,但想升到这个位置起码要整整八年。他知道自己比较适合这个工作,可以为海军全部的核动力部门制定方针。身为海军核动力局局长,必须制定这方面的技术规定。而他只要把想做的事情放人这些技术规定里就可以了。就如同圣经在基督教和犹太人的心目中等于通往救赎之道,技术规定也相当于促使瑞克斯向上攀升通往将旗之门的道路。瑞克斯对这些技术规定早就能倒背如流,他是一名很聪明的工程师。

雷恩告诉自己,福勒毕竟还有点人性。今天原定在白宫西厢办公室举行的会议,因为此处的空调设施拆下来修理,而炽热阳光又会从总统办公室的落地窗射人室内,也不适合开会,因此福勒大发慈悲,把会议地点改在楼上,跟第一家庭的卧室同一层楼。会议是在楼上的客厅里举行的,这间房间通常当作白宫里“非正式”餐会,的场所,总统喜欢在此宴请五十名左右的‘挚友”。房间里有一张大型的餐桌,四周环境著古色古香的椅子,墙上还挂着美国历史上重大事件的油画。最好的是,此处是个可以不拘小节的地方。福勒是个不喜欢办公室环境的人。他在踏入玫坛前,曾当过联邦检查官,从未替歹徒辩护过,也从不回顾从前,只知道往上爬,他在这种不需要正式服装的工作环境下成长,工作时似乎喜欢松开领带,卷高袖子。但雷恩也觉得很奇怪,这位总统跟部属的奖系却一本正经且一板一眼。更奇怪的是,总统今天进门时,手上竟然拿着巴尔的摩太阳报的体育版,他比较喜爱地方报纸的体育报导。福勒总统是个狂热的足球迷。职业美式足球联盟首度的会前赛才告一段落,他便着急地等待着即将来临的会内赛。雷恩耸耸肩,西装依然留在身上。雷恩知道,这个人跟其他任何人一样复杂,而复杂的人是不可预测的。

福勒特别为下午的会议挪出时间。现在他坐在桌子的首席,正当空调出风口的下方,他眼看着部属在找位子坐下时。甚至还真正笑了一下。他左边坐着国防部长邦克。邦克曾为航太公司的总裁,更曾在越南战争早期开过战斗机发射一百枚导弹,然后退役创了这家公司,终于演变成营业额达数百万美元的横跨南加州的企业帝国。为了当上国防部长,他卖掉手中所有的事业,仅仅留下其中一项——圣地雅哥冲锋者足球队。这一点在国防部长的任命听证会上,引起不少的流言飞语,有些人说他之所以被任命为国防部长,主要是总统喜欢足球之故。邦克在福勒政府内算是个异数,因为他是个大鹰派,而且他还是美国国防领域内的重量级人物,其演讲还深受军人的赞赏。虽然退役时,他只是个上尉,但他曾因在越战时驾驶F-105战斗轰炸机多次“进出”越南首部河内边境,获颁三枚杰出飞行十字章。邦克有丰富的实战经验,他能跟小尉官们谈战术,此外还能与大将军们谈战略。无论是军人或政客都相当尊敬这位国防部长,这点更是罕见。

坐在国防部长隔壁的国务卿塔伯,原为西北大学的政治学教授,是福勒长久以来的私人朋友及政治上的盟友。他年约七十,白发下是一张苍白但聪明的脸孔,外表不像个学究,倒像个保守的绅土,但在这平凡的外表下,却有着杀手的本能。他曾经担任总统国外情报谘商委员会的委员以及其他无数的职位,终于坐到这个能够发挥影响力的位子。他在政圈内打滚多年,终于押对了宝,选了福勒这位百里驹。他也是个有远见的人,看到东西方关系近来的改变,便极力想把握这个在历史上留名的大好机会。

在总统的右手边,第一位是他的幕僚长范达姆。这次毕竟是个政治会议,而为总统提供政治方面的意见正是他最重要的工作之一。坐在范达姆右手边的是艾略特,新任的国家安全顾问。雷恩觉得她今天看起来特别朴素,虽然身上还是一套昂贵的套装,优雅修长的脖子围着一条领巾。再下来是中情局局长凯伯特,雷恩的顶头上司。

次级与会人员的座位便远离这个权力核心,当然艾德勒和雷恩都在这一列中,全在桌子的末端,跟总统之间隔了这张大餐桌,让他们只能看到发言的高级官员的身影。

“老邦,今年你球队好像不错?”福勒问他的国防部长。

“这还用你说!”邦克说道。‘我已经等了很久,不过今年我有那两名新的线卫,肯定可以到丹佛参加超级杯。”

“到时你们会遇上维京队,老丹,你今年有新秀的优先挑选权,为何不挑威尔斯,而将他让给了诲盗队呢?”塔伯问道。

“我已经有三名优秀的跑锋,我缺的是线卫,而那个阿拉巴马来的小子是我看过最佳的线卫。”

“你会后悔的。”国务卿说道。威尔斯原就读于西北大学,现刚加入职业队。他曾获颁美国典范奖,并获选为罗德岛学者,赢得海斯曼大奖,这小于几乎将西北大学转变为足球名校,曾经拿过塔伯创立的奖学金.大家已经在讨论这位各方面都相当突出的小伙子,将来在政坛上一定无可限量,雷恩认为,即使在当前美国转变中的政情上谈这个仍嫌太早。塔伯又说:“他在本季第三场比赛,一定会痛宰你那一队。然后在超级杯再痛宰你们一次,除非你们有那种狗屎运,不过我很怀疑,老邦。”

“我们等着瞧吧。”邦克哼着鼻子回道.

福勒一边大笑,一边整理桌上文件。在旁的艾略特试图掩饰自己的不耐,却没成功。雷恩自二十尺外看到她早己放好文件,笔都拿了出来准备做笔记,从远远这一端都可以看到她对这些男性话题相当不耐烦。她已经爬到她争取的位子,即使是踏在人家的尸体上——雷恩已经听说亚登死亡的经过——也在所不惜。

“我想我们应该进入正题了。”福勒说道。吵杂的房间内顿然静下来。“艾德勒先生。请你告诉我们你们到各国拜会的结果为何?”

“谢谢您,总统先生。我可以说,各相关国家大都赞成我们的提议。梵蒂冈同意我们的方案,而且已为协商会议的场地作准备。”

“以色列的反应如何?”艾略特问道,以展示她也是权力核心圈里的—分子。

艾德勒不偏不倚地说道:“不太情愿。他们会参加,不过我想一定会有激烈的反抗。”

“多大的反抗?”

“他们会用尽一切能够避免自己被钉死的方法。他们对这项提议十分感冒。”

“这是意料中事,总统先生。”塔伯加了这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