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明斯坦美国空军基地设于德国境内的一个山谷里,使得雷恩有点不安。他认为一座恰当的机场应该是一望无际的平坦之地。他也知道这并没有什么差异然而唯一不同的是,他开始习惯坐飞机。这个基地中驻有一个联队的F-16战斗轰炸机,每架飞机皆收藏在防弹机堡内,而每一座机堡则被浓密的树林所包围——德国人对于绿色植物的狂热,连美国最有野心的环保主义者都会叹为观止。这正是热爱森林者的期望恰好与军事需要吻合的例子之一。从空中寻找这些机堡相当不易,甚至有些法制的机堡顶上还种满了树木,兼具美观与军事价值的迷彩效果。这个基地尚拥有一些大型的专机,其中包括了一架改装后的707客机,机身漆了”美利坚合众国”的字样。这架飞机跟较小型的美国总统座机差不多,当地的空军人员皆称它为”猪小妹”,是拨交给驻欧美国空军司令使用的。雷恩不得不对此苦笑,在这儿的七十架战斗机,原来是要摧毁入侵的苏军,但苏军现已撤出东德,而美国的战斗机却待在这些具有环保观念的机堡里,甚至还收容了一架名为猪小妹的飞机。现今的世界真是疯狂。在另一方面,乘空军的专机可以享受到极佳的招待以及名副其实的贵宾级待遇,这一次在名为加拿大饭店的大厦里,基地的指挥官,一名神气十足的上校亲自到VC-20B湾流式专机上接他,并将他带到基地的贵宾室内,拉开一个装满各种酒类的抽屉,倒了一杯酒,帮助他享受了九小时用酒助眠的睡眠,以消除长途飞行的疲倦。这样刚好,因为当地的电视台只有一个)颐道。在当地时间六点前,雷恩醒了过来,又累又饿,但已适应当地的时差,似乎已经又克服一次艰难的长途旅行,他希望如此。

雷恩不爱慢跑。事实上,他知道即使被一把枪指着自己的脑袋,他亦没法跑上个半里。因此他以快步行走为运动,不过他发现自己马上被很多晨跑狂抛在身后,其中许多是战斗机飞行员,既年轻又结实。此处的晨雾笼罩在柏油路边的树林上,比家乡的早晨冷得多,身边不时传来喷射发动机的怒吼声——”自由之声”——四十年来维护欧洲和平的军力象征——当然,现今则被德国人厌恶。随着时代的变迁,人们的态度转变比翻书还快。至少就德国人而言,虽然美国的驻军已经达成它的目标,但已经成为过时的东西。两德之间的边界已成过去,围墙和监视塔皆已拆除,地雷更是无影无踪了。两代以来围墙间一条特别犁松的泥土地,以前专门用以发现投奔自由者的足迹,现今却种满了花草。以前西方国家得花费大量金钱与鲜血汇集的情报以及只有卫星才能摄取影像的地区,现今涌入大批手持摄影机的游客,其中当然有不少西方的情报官。他们多半是惊讶,讶于以往的推测与今日亲眼所见的事实的差异,反而对于如春潮一般胡来潮往的剧烈改变并不感到格外兴奋。其中有些官员想道,我早就知道此处会是如此,或者心想,我们以前对于这个地方的评估怎么错得那么离谱?

雷恩摇摇头试着甩开这些念头,这一切变化真是令人无法置信。东西冲突的一大焦点两德问题,自他出生之前即已存在,一度被世界各国视为不可解的死结,美国对于这个问题的研究报告,加上关于西德问题的国家情报特别评估以及新发展报告,整个五角大楼都还不够装。所有的努力,对于各种细微事务的查核以及各种小争议——皆已付诸流水,马上便会遭人遗忘。在将来,没有一位历史学者能够看完这一切当时认为其重要性是无与伦比的资料一一—当初甚至牺牲人命亦在所不惜——而现在至多只被视为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时的一大后遗症。这个空军基地亦是如此,当初设计来容纳的这些战机,是用以扫荡苏联战机,井击溃其他地面部队的,但现今它们都成了不合时宜的昂贵产物,而基地里的宿舍将成为德国家庭的公寓。雷恩实在不知道这里的机堡以后可以当作何用……也许是做为酒窖。这里的酒还相当不错。

"站住!”雷恩停下脚步,看清楚什么人在对自己说话。她是一名空军的保防士官--女人。事实上,雷恩见到的是个女孩,虽然她手中拿的M-16步枪可不像是根水管。

"我做了什么违规的事吗!”

"请拿出你的识别证。”这名年轻的女孩长得相当漂亮,而且十分专业化。在那边的树林里也有一名她的同事掩护,雷恩递出他的中情局识别证。

"长官,我从未者过这种识别证。”

"我是乘昨晚抵达的那架VC-20来这里的,现在住在旅馆,109室。你可以问—下派克上校办公室。”

"我们目前正处于保防警戒。”她说道,走到无线电旁。

''这只是你应做的工作,小姐——对不起,应该称你为威尔森士官。我的飞机要到十点才会起飞。”雷恩靠在一棵树干旁伸展一下。没有什么事情能够破坏这么美好的早晨,即使这两名武装宪兵待会儿还是不知道他的身份也是一样。

"知道了。”这名女宪兵关掉她的无线电后,说道:”上校正在找您。”

"我正要回去,等会儿到了那家汉堡王是否得左转?""是的,长官。她面露微笑将识别证还给雷恩。

"士官,谢谢你。抱歉带给你麻烦。”

"长官,您要不要搭一下我们的便车?上校正在等您。”

"我还是走走路好了,他早了一点,可以再等一会儿。”雷恩走离这名骄傲的士官,她得重估这个能让基地指挥官在加农大饭店的门阶上多等一会儿的人到底是何许人物。雷恩快步走了十分钟才到旅馆,尽管经过六小时的时差以及一点也不热的环境,他还是没有失去他的方向感,顺利地找到住处。

"早安,长官!"此时雷恩跳过矮墙,进入旅馆的停车场。

"今早我替您安排与驻欧美国空军司令的参谋共进早餐,我们都想知道您对目前欧洲发展的局势的看法。”

雷恩笑道:”太棒了!我还想听听你们的看法。”雷恩走到房内着衣。他们怎认为我知道的会比他们多?在他的飞机离开前,他获得四页原先不知道的情报。首先是苏联自东德撤出的部队,对于他们自己实在无处可安顿,十分不高兴。然后是一部分被强迫退休的东德部队比苏联部队更为不悦,比华盛顿知道的程度还严重;而且他们可能与被解编的东德秘密警察联子造反。再者,虽然原东德红色军团内上打的成员已遭德国联邦警察逮捕,然而至少有相同数目的成员事先获得消息逃走了。这些情形也说明了雷姆斯坦基地为何处于保防警戒,而雷恩至此才知道原因。

这架vc-20B在早上十点后不久起飞,向南飞去。他想到这些可怜的恐怖分子,追逐着消逝速度比飞机窗外的德国乡野降象还快的目标,奉献自己的生命、精力和智慧。他们就像是些失诂的孩子,现今又无朋友。他们曾经满怀喜悦地躲在捷克和东德,对于这两个共产国家的即将崩溃,毫无所察。他们现在能躲在哪个国家呢?苏联吗?不可能。波兰?这是个笑话。这个世界已在他们面前转变了,而且即将再度改变。雷恩带着微笑想着这些事情。这些孤群狗党马上会看到全球局势改观。也许,他纠正自己。也许……

"真高兴能见到你,葛洛佛科。”雷恩说了这句和一周前在办公室迎接这名俄国人时所说的同一句话。

"你好,雷恩。”这名俄国人回答时,握着他的手。雷恩记得上一回两人那么接近时,葛洛佛科可不是热情地跟他握手,而是手里撞着一把枪,站在莫斯科的夏瑞缔耶夫机场跑道上。两人在那一天都不好受,但一如往常,事情的转变在事后总是令人啼笑皆非。当时葛洛佛科差一点阻止了苏联史上一次最严重的投诚事件,如今却当上了国安会第一副主席。若是当初他成功拦截了那次的投诚行动,恐怕晋升的速度也不会那么快,即使会还不错,也一定不会抓到今日的地位,因为那次的事件他才受到苏联总统的赏识,职位才会一跃而上。苗恩带领葛洛佛科进入自己的办公室,他的安全人员目前暂时留在南西的办公室里和克拉克一起聊天。”你的办公室真寒酸。”葛洛佛科四周张望了一下这间办公室装饰说道。墙上唯一一张看得过去的画是政府的公物,当然还有一张现任总统的玉照,不过雷恩通常把它放在挂大衣的直立衣架之上。

"不过我办公室窗外的景观可比你的漂亮多了。告诉我,红场中央的铁人费利克斯塑俾还在吗?""此刻还在。”葛洛佛科笑遭,”我想,你们的局长今天不在吧。”

"没错,总统有事想问问他的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