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松山正要说话,乔三民抢了先:“我已经安排了人去查,一定会揪出来的。”罗美慧环视大家:“还有呢?”乔三民继续说道:“外面的保卫工作已经加强了,您在这里、在家里,都会有专人负责安全。”罗美慧点点头:“韩湘怡是谁杀的,这个,你有想法吗?”“这个……”乔三民一下哑口无言了。王松山瞪了他一眼:“处座,我觉得不排除有三种情况:一,想嫁祸给我们的,很有可能是中统那帮人;二,龙啸声那些姨太太争风吃醋;三,龙啸声自己的仇人。”罗美慧欣赏地看了看王松山:“韩湘怡到底是谁杀的,要查。炸弹是谁放的,也要查。就算动不了,我也要摸清楚底。我已经停职检查了,你们要一查到底。放假的是我,不是你们,这段时间我不能出面调查,但你们的脚步不能停,把网撒下去。任何一个跟韩湘怡有过接触的人,都要盯死。对于明阳也不能放松。”“是!”王松山、乔三民异口同声回答道。罗美慧继续补充道:“我放假这段时间,你们还是照老样子,每天早晨,我都要看到你们的工作报告。”众人起立:“明白!”

其实罗美慧心里很清楚,韩湘怡一死,很多人都会怀疑是她干的。这个黑锅,自己是背定了。那么,炸弹会是谁安的?嫌疑最大的就是康大光。如果是康大光做的,那于明阳知道吗?她不敢再想下去了……

傍晚,康大光独自一人在家。电话响了,康大光走过去,接起来:“我是康大光……什么?罗美慧没死?当初是谁告诉我万无一失的?蠢货!你明不明白,这次办不成,她是不会给你第二次机会的!”啪,康大光摔了电话,遗憾无比。

这注定是个不平静的夜晚,在郊区紫金山麓密林里的一栋小楼内,不大的会议室里,很简单地摆放些桌椅。十几个特务分几排坐着,每人手里拿着一份档案袋。罗美慧站在中间,布置工作,王松山和乔三民并不在其中。罗美慧一改白天的狼狈,干练地说道:“你们手上的档案都是密封的,拆的时候,不能让任何人看见。里面是你们接下来需要做的事情。”众特务听着。罗美慧继续说:“处里那么多人,都看不住一个韩湘怡。我们内部已经有鬼了,这一点,毛局长也认同。所以,我做个停职的姿态,退到二线,就是想看看到底谁是鸡窝里的兔子。在座的各位都是我一手带出来的人,现在,是你们大显身手的时候了。”特务们群情激奋。罗美慧一扬手:“开始吧。”特务们刷地站起。罗美慧顿了顿:“五号留一下。”只见一个人坐了下来,是背影。看不清楚他的长相。罗美慧等大家走完,走到他面前,坐下:“知道为什么把你留下吗?”见五号摇摇头。罗美慧璀璨地笑了起来:“对我来说,真正能信任的人,已经不多了。留着你,是要你做更重要的事情。”五号的背影微微一动,显然,他被这句话打动了。

保密局经历了爆炸事件,人人都忙着值班,加强保卫力度。乔三民办公室的灯彻夜亮着,此时乔三民正和两个心腹特务嘻嘻哈哈地聊着天。他抽了根烟,翘着二郎腿说道:“罗处长已经被停职了,降职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一特务谄媚地笑了起来:“处座下去,人选肯定就是您了。”乔三民冷冷“哼”了一声:“如果真的有这一天,上面有可能会找个人来接替罗美慧,但也不排除在现有的人里选一个。所以,我们应该把眼睛放到王处长的身上。他要是臭了,排也排到我上位了。”“您的意思是?”见特务眯起眼睛,乔三民点拨道:“有些事情,该漏的,就要漏一漏了。王处长在城南的待阳路那边,不是有个相好吗?”另一特务赶紧报告:“我们一直在盯着。她还在那儿,除了每个月的月初出去买首饰,基本上都在家里不出门。”乔三民大笑起来:“屋里呆得太久了,会生病的,让她出来透透气吧!”见特务们明白了自己的想法,乔三民优哉游哉,意味深长地说道:“中国人讲究师出有名。我看,你们的职责就是替王处长把关,检查不利于他安全的事,这个说法,走到哪儿都是站得住脚的。”特务想了想:“她每次去买首饰,都会报王处长的名字,老板记在账上,事后统一结算。要不,我们从老板那儿入手?”乔三民听完一脸不屑:“一只笼中雀而已,还真把自己当太太了。”

因为这是一条背街的小巷,所以即使是白天,行人也不多。一个打扮入时的女子提着一些东西,从街道一边走过来。走着走着,前面出现了一个特务,站在她面前的路上。女子看他有些不善,警惕地回头,转身离开,但是没走出多远,又站住了。后面的路口也站了一个特务。两个特务把王松山的相好逼到角落里。一个特务用枪指着她。女子一点都不害怕,挣扎着。另一个特务在一旁翻她的包,包里的东西被倒在地上,里面有一些首饰和钱。女子非常生气,喊道:“你们知道我是谁吗?你们这么做,会掉脑袋的。”持枪特务邪恶地笑起来:“你是谁啊?”女子有些惊恐,躲闪着说道:“我男人是保密局的。知道保密局吗?原来叫军统,警察局也得哈着他们,明白不明白?”持枪特务轻蔑地瞪了她一眼:“保密局的呀,你是毛局长的二房吗?”女子气得发抖:“你们……你们会被枪毙的!”特务们不理她,把她的嘴堵上,架走了。女子被堵住嘴,还在含糊不清地叫骂和挣扎着。

这个女子就是王松山的相好,此时她被关在审讯室里,双手牢牢绑着,坐在椅子上,但还没动刑。乔三民坐在她对面,不友好地问东问西。另一个特务在做记录。

乔三民上下扫视了眼前的女人一眼:“说说吧。”女子憋着一肚子气:“说什么?”乔三民笑眯眯地看着他:“把你带回来,肯定不是问你今年的物价为什么上涨。你心知肚明,我就不用再复述一遍了吧?”女子很生气,不住地嚷道:“你叫什么名字?你知不知道我是谁?”乔三民没有生气反而笑了:“还问我叫什么名字,怎么,要开除我呀?”女子恨恨地瞪了乔三民一眼:“等着吧,你会笑不出来的。”听了这话,乔三民和身边的特务对视一眼,装出一副害怕的模样,流里流气地笑道:“吓死我了。”女子白他一眼,不再说话。

乔三民突然收住笑容,猛地一拍桌子:“看着我!”女子被吓了一跳。乔三民从墙上拽下一个皮鞭,往桌子上一摔,指着这女子的脸:“是不是给你脸了?我告诉你,再跟我废话,我现在就让你把血从嘴里吐出来!”女子因为害怕,身体都不禁抖了起来:“你、你别乱来啊!”“说!”乔三民吼道。女子一脸疑惑:“说什么?”乔三民朝地上啐了一口:“为什么打着王队长的名义,到处赊账,骗首饰?”女子赶紧解释:“我,我没有骗……”乔三民冷冷地笑了:“没有骗?王队长和我天天一起上班,我从来没听他说过你,怎么,不是你胡说,难道是王队长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女子晕了,结结巴巴地说:“这个……不是……”乔三民继续恐吓道:“不是什么?今天不说个一二三四,明年的现在,你也别想出去。”女子快急哭了:“王松山在吗?你……你去问他……”乔三民和身后的特务对笑一下,转过来继续吼道:“王松山这三个字也是你叫的?这时候了,还他妈敢诬陷!”说着一招手,一个特务拿着刑具过来。女子看见刑具都拿了上来,吓得赶紧承认:“我说,你想知道什么,我都说……”乔三民很满意,对身后的特务使了一个眼色:“她说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我都要让罗处长第一时间看到,懂吗?”特务拿起笔纸:“懂。”乔三民又重新看向女子,不怀好意地笑道:“开始吧。”

好容易才让王松山的相好招供,乔三民忙里偷闲,把徐参谋约出来一起吃午饭。两人面前摆着几个菜,一壶酒。徐参谋大概讲述了于明辉这两天的情况。乔三民听完皱起眉头:“就这些?”“就这些。”见徐参谋不像是在骗人,乔三民有些不满:“再想想,这些东西不值得我专门来跑一趟啊!”徐参谋一脸无奈:“这才几天啊,我能刨于明阳多少事啊?”乔三民赶紧换上一副笑脸:“别那么着虑,先喝酒,慢慢想。”对面的徐参谋拉着脸,伸出手来:“我的钱呢?”乔三民笑笑,从兜里拿出一个信封,递过去:“你放心,保密局不会克扣这点小钱的。只要有用的信息多,后面还有。消息就是钱呀,我在给你创造机会。”徐参谋喝了一口酒,抱怨不已:“都是你,老子才上了这条贼船。”乔三民奸诈地笑着:“贼船也是船。哪条船更稳当,你会知道的。”

下午。咣当一声,审讯室的门被一脚踹开。听闻消息的王松山怒不可遏地冲进来。守在这里的特务愣了,赶紧起身,恭敬地说:“王队长。”被捆在椅子上的女子正在打盹儿,听见响动,惊醒了,看到王松山,眼泪都快下来了,委屈地叫道:“松山……”王松山脸色铁青,走到女子面前,把她解开。女子委屈地抱怨:“松山,我在街上走得好好的,他们就把我带到这儿来,我说了你的名字他们也不听……”王松山心疼地看着他,压抑着怒火:“回去再说!”女子不说话了,自己直抹眼泪儿。王松山拉着脸,走到特务面前,一伸手,啪啪,甩了特务两个耳光。特务捂着脸委屈不已:“王队长,对不起,我不知道这是您的……”王松山冷冷地打断他:“乔三民在哪儿?”特务指指外面:“出去了,不知道……”没等他说完,王松山拉着女子,出了门。

酒足饭饱的乔三民剔着牙,晃晃悠悠从外面进来。王松山从楼里跑出来,冲了上去,后边有几个特务一边拦一边劝着,可谁也拦不住。乔三民抬头看见王松山,愣住了,还没等他反应过来,王松山已经冲了上来,对准他的肚子就是一脚,将他踢翻在地。王松山上去还要打,乔三民爬起来就跑,两人一个跑一个追。特务们出来劝,王松山拨开众人,猛追乔三民。两人围着院子绕圈子。乔三民边跑边喊:“人呢!来人啊!”王松山一边跑,一边四处寻找能掷出去的东西。在他视线尽头,有一块瓦片。乔三民还在喊:“快去叫罗处长!快啊!”这时一块瓦片扔到他脑袋上,乔三民应声而倒。王松山冲了过去,有人抱住他,劝:“王队长,会出人命的……”王松山红着眼睛喊:“乔三民,我他妈弄死你!”

晚上,王松山垂头丧气地站在罗家。罗美慧穿着便装,脸色很不好看:“你看看你们像什么样子?和街头那些无赖有什么区别?”王松山低着头:“处座,是我不对。我愿意接受处分。”罗美慧皱着眉头:“纳妾、养小,还为个女人和同僚打得头破血流,戴局长要在的话,这种事情是绝对不容许的。”王松山一凛:“是。”罗美慧从桌子上拿起一份报告,走到王松山面前:“乔三民去窑子也就罢了,全南京都知道他是什么货色。”说着啪地把报告摔在他身上:“你呢?要是没看到这份笔录,我还不知道你比他更出色啊!”王松山声音很小:“这事儿您能不知道吗?我不敢瞒着您。时间长了,有了感情,就有些舍不得了。”罗美慧一副瞧不起他的样子:“舍不得,这三个字是你应该说的吗?”王松山紧张地解释:“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不想瞒着您,有什么话都不想藏着。”罗美慧叹口气:“我以前也不是没暗示过你,不听。现在好了,这事让乔三民知道了,上面也很快就会知道的。你这是在跟自己的前途开玩笑啊!”王松山着急了:“乔三民这是在脱了鞋,用脚踩我的脸啊!”罗美慧想了想:“什么都不要说了,马上让那个女人离开南京。”“是。”王松山闷声答应着。

罗美慧看他不动,不耐烦起来:“你不走,还有什么要说的?”王松山从兜里掏出一份报告:“处座,不是我报复,乔三民的劣迹早就在我手里了,之前我一直担心影响团结,就没给您……”罗美慧接过来,看,越看越生气。王松山趁机煽风点火:“五年之内,他干过所有违背党国的事情,全在这儿了。”罗美慧看着看着,忍不住了,啪地把报告摔在桌上,气得声音发抖:“好啊,这就是我最得力的两个队长干得好事!”王松山吓得不敢说话了。

次日清晨,一辆吉普车停在一所民居的大门外,王松山的相好提着一个小箱子,从里面出来,表情非常委屈。王松山站在吉普车旁边,给她拉开车门。女子把小箱子放进车里,正要上车,回头看王松山,眼圈红了。王松山皱着眉头,摆摆手,示意她上车。女子上车,关门,车发动了,女子趴在窗上,哭着看王松山。车渐渐远去。王松山望着离去的吉普车,脸色铁青。

此时于明辉和冯参谋也在办公室心烦意乱地说着江防的事。只见冯参谋为难地说:“补给路线方案?可李处长现在也没给我派活儿啊,我又不能去硬要。”于明辉皱眉:“能想想办法吗?他肯定是离不了你的。”冯参谋忽然说:“参座,不是我不愿意去争取。有个问题,我觉得……”于明辉看了他一眼:“你说。”冯参谋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走私货跟长江防御的补给路线有什么关系?再说您自己不是已经做了一份交上去了吗?为什么还要李处长做的那份?反正最后由上级定一份大家执行就完了,何必去和李处长这么倔的人打交道呢?”冯参谋的话瞬间提醒了于明辉,他一愣,但反应很快:“咱们做技术的,不都这样嘛。李长维是他山之石啊,不瞒你说,其实我很想看看他是怎么做的,好对比对比自己做的,取长补短。”冯参谋正要说话,于明辉补充:“这也是康司令的意思。他是个喜欢把控一切的人。”

冯参谋猜测道:“他是想知道整个江防图吧?”于明辉借驴下坡:“对,他是要塞司令,知道这个是天经地义的,可他和谭司令……你想想办法吧。”冯参谋点点头。于明辉继续说道:“对了,回去查查你的户头,今天康司令刚刚给你打了一笔钱。另外,一定要抓紧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