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批准了,克拉克先生。”

“嘿,今天下午我要去匡蒂科Quantico,美国弗吉尼亚西北一个城市,位于亚历山大西南偏南、波托马克河沿岸。一九一八年,美国海军陆战队基地在该市建立。基地接受手枪资格复核。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得说你看上去需要稍微疏解一下压力了,老兄。为什么不跟我一块去呢?我有一支小巧精良的博莱塔给你玩。”

杰克想了想,听起来这主意不错。事实上,听起来太棒了。不过,不过他还有好多工作要做。

“我没有时间,约翰。”

“是啊,是啊,长官。你没时间锻炼,而且酒喝得实在太多,看上去太糟糕了,瑞安博士。这是我的专业见解。”

卡茜昨天夜里不正是跟我说的那番话吗,不过克拉克并不知道我的状况究竟有多么糟糕。杰克凝视着窗外房子里的灯光,住在里面的政府工作人员们刚刚醒来。

“你说的没错,我应当采取点措施了,不过今天我确实没有时间。”

“明天午餐的时候一起跑跑步怎么样?”

“午餐得和各部门的局长一起吃,”杰克推脱着。

克拉克不说话,集中精神开车了。这个愚蠢的可怜家伙什么时候才能学点教训?他脑子虽然聪明,但是已经让工作彻底吞噬了。

总统一觉醒来,发现一蓬如云的金发散落在胸膛上,一条女性纤弱的手臂横亘在身体上。醒来时比现在更糟糕的情况还有的是呢。他心底暗想为什么他会等了这么久,显而易见,这女人他唾手可得——上帝,这么多年来一直是这样。她四十出头,但依旧优雅而美丽,正是所有男人梦寐以求的模样,而总统也有身为男人的需要。他的妻子玛丽安缠绵病榻多年,勇敢地和多发性硬化症抗争,但病魔最终还是夺去了她的生命。在福勒的记忆中,她曾经是那么活力充沛、迷人聪慧、富于幻想,她一度是总统生命中的亮点,而去世之前这些美好的性格都已经彻底粉碎了。福勒的特殊性格多半出于她的创造,而今这些个性也拖拖拉拉地消磨光了。他明白这是心理的自卫机制所致。那些无休无止的岁月啊!为了妻子,他必须坚强起来,才能给她补充坚韧不屈的能源,没有这样的支持她早就活不下去了。然而这样做的结果是把鲍勃·福勒打造成一个机器人。他的身体里只保留了那么多男子汉的个性、力量和勇气,而他的仁慈则伴随着玛丽安生命的渐渐枯竭而消减。恐怕还不止这些,福勒心里暗自承认这一事实。

有悖常情的是,这居然把他塑造成一名更加优秀的政治家。他在州长任期内以及竞选总统过程中无不表现出镇静自若、心平气和、理智聪慧的特色,这些都是投票公民所期待的素质,大大出乎政治评论家和业内人士的意料,你也可以依照自己的看法去称呼这些自认为知识广博、但是从未尝试过亲自发现新知的评论员。前任总统的竞选活动愚不可及也对他大有帮助,但是福勒认为无论怎么说他都会赢得大选。

差不多是前年十一月的胜利让他成为——克利夫兰有史以来,难道不是吗?——第一位单身总统,同时也是惟一没有个性的总统。社论把他称作“技术专家型总统”。新闻媒体似乎认为他原本是一名职业律师的情况并不重要。一旦新闻界认可了某一个简单的标签之后,他们就不管这标签是否精确,认定这就是事实了。他的标签是“冰雕”。

如果玛丽安能活着看到这一天就好了。她肯定知道他不是冰块雕成的。有人记得鲍勃·福勒曾经是什么样子:激情勃发的出庭辩护律师、人权的倡导者、鞭笞有组织犯罪的斗士。是他清除了克利夫兰的罪案。当然为时不太久,所有这些胜利都像政治上的成功一样短暂。他记得每个孩子出生时的情况,身为父亲的自豪感,妻子对自己和两个孩子的关爱,还有烛光摇曳的餐厅里宁静的晚餐。他记得在一场高中橄榄球赛中遇到玛丽安时的情形,她和福勒一样一直喜爱这项运动。两人还在上大学时就成了家,共同度过了三十年的婚后生活,其中最后三年简直就是一场无休止的噩梦。在她三十多岁时病症就已出现了,到四十岁时病情急转直下、急剧恶化,最后,姗姗来迟的死神终于带走了她,而当时福勒已经身心疲惫地连眼泪都流不出来了。此后的岁月只剩下了孤独。

哦,或许那一切都结束了。

感谢上帝给了我特勤处,福勒心想。要是在哥伦布市的州长官邸,事情恐怕早就传出去了,但是这里不会。他门外守卫着两个全副武装的特工,走廊下面还有一名军事保障官员拿着一只被称作“橄榄球”的皮公文包,总统对这个名称并不太满意,但是世上有些事即便总统也不能改变。任何情况下,他的安全事务顾问都可以和他同床,白宫职员自会保守秘密。他认为那真是太妙了。

福勒低头看着自己的情人,伊丽莎白的美丽是无可否认的。因为工作习惯的缘故,她无法接触到阳光,使她的肌肤有些苍白,但是他喜欢皮肤白皙得有些苍白的女子。被褥歪在一边是因为昨夜的辗转厮混,他可以看到她那露在外面的脊背,肌肤是如此细腻柔滑。福勒感受着她轻松的呼吸吹到自己胸膛上的感觉,还有她左臂缠绕在自己身上的感觉。他一只手沿着她的脊背抚摩着,换来一声“呣呣”的娇哼,她梦中的拥抱也稍稍加了几分力量。

门外响起小心翼翼的敲门声。总统把被单往上拉了拉,咳嗽了一声。五秒钟之后,门开了,一名特工托着一个咖啡盘和几份文件打印件进了门,而后退了出去。福勒知道不能那样信任普通的白宫成员,但特勤处确实是美国版的禁卫军。这位特工从不表露出个人情感,只肯对“老板”点个头表示清晨的问候,特工们用“老板”这个词代表他。他们的献身精神简直达到了奴性的地步。虽然都接受过高等教育,他们对事物的看法却简单直白,福勒知道这样的人世上总有不少。总得有人——通常是富于技巧的人——执行上级的决策和命令。携枪特工们都得发誓保护他,甚至必须用自己的身体挡在总统与危险之间——这种动作人称“截获子弹”——这么聪明的人居然把自己训练成如此大公无私的傻瓜真是让福勒惊诧不已。但是这对总统有利。这也是特工们自己的选择。不过,好笑的是如此完美的服务可不是轻易就能到手的。这一点也不假,因为要想拥有那种仆人你首先必须是位总统。

福勒一只手取过咖啡,倒了一杯。他没有加糖和奶就喝了。啜了第一口之后,他用遥控器打开了电视。电视定在美国有线新闻电视网频道,头条新闻——下午新闻播报时间是两点——当然是罗马。

“呣呣。”伊丽莎白的头动了动,头发掠过他的身体。她总是比总统醒得慢些。福勒一只手指描画着她的脊梁,赢得了最后一个拥抱,伊丽莎白这才睁开眼睛。她的头猛然昂起来。

“鲍勃!”

“怎么了?”

“有人进来过吗?”她指着摆着咖啡杯的茶盘,她知道福勒不曾亲自取咖啡。

“想喝咖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