潜艇通过卡特加特海峡是一件棘手的事,要想隐密通过更是加倍如此。那里水太浅,不能下潜。这海峡白天都很麻烦,晚上就更糟,没有引水员尤其糟糕,“达拉斯”的通过应该是秘密的。根本不能请人引航。

曼寇索在塔桥里。下面,他的领航员汗流决背地坐在海图桌旁,一个士官长在操纵潜望镜,大声喊出各种陆标的方位。他们连帮助航行的雷达也不能用,但潜望镜上有个弱光增强器,它虽不能把黑夜变成白天,至少可以使没有星光的黑夜看起来象晨昏时的样子。气候很帮忙,低云和雨雪降低了能见度,正好让陆上难以发现这六八八一级潜艇又矮又黑的形体。丹麦海军知道这次通过,派出几艘小舰艇为它挡住所有窥探者——实际上没有——除此之外,“达拉斯”继续前进。

“左前方发现船只。”一个瞭望者喊道。

“我看见了。”曼寇索马上回答。他带有一个手枪式的光增强镜,看到了那只中型集装箱船。他想,看来象是一艘东欧集团的船。不出一分钟,来船的航线和速度已经在图上标出,最近距离为七百码。艇长咒骂起来,并发出命令。

“达拉斯”开着夜航灯——丹麦人曾坚持过。桅顶上旋转着的琥珀色灯光标志着她无疑是一艘潜艇。在船尾,一个水兵扯下美国旗,换上丹麦旗。

“每人都装成斯堪的纳维亚人。”曼寇素带讽刺味地发出指示。

“呀,呀,艇长。”一个低级军官在黑暗里咯咯发笑。这时他太难了。他是个黑人,“我们的朋友方位改变得很慢。我敢说,他没有改变航向,长官。看……”

“是的,我看见他们了。”两艘丹麦船快速驶向前来,插进集装箱船和“达拉斯”之间。曼寇索想这会有帮助,在黑夜里。猫都是灰色的,一艘浮在水面的潜艇看起来象是……一艘浮在水面的潜艇,带着垂直鳍板的一个黑东西。

“我觉得它是波兰船,”上尉观察到,“不错,我看到烟囱了。‘马埃尔斯克’公司的船。”

两只船以每分钟半英里的速度接近。曼寇索把望远镜对准那船桥开始观察。他看不到有特别活动。唔,现在是早晨三点钟。船桥上的水手们有艰苦的导航工作要做,可能他们对他这潜艇的兴趣跟他对他们那货船的兴趣是一样的——请不要跟着我,你这白痴。那船令人吃惊地很快就开过了,然后他盯住它的船尾灯。曼寇索觉得,打开航行灯可能是个好主意。要是把灯熄灭而被认出来,可能会引起更大的注意。

一小时后,他们进入波罗的海本部,航向0-6-5,用他们能发现的最深水道把“达拉斯”开向东方。曼寇索把领航员带进他的特别房舱,两人一齐研究在苏联海岸怎样最好地靠近,什么是岸上最安全的地点。他们选好之后,克拉克先生参加进来,三人一块讨论这次任务的微妙部分。

瓦吐丁讽刺地寻思着:理想的情况是,他们把这恼人的移交给国防部长,他将同克格勃的调查充分合作。可是情况不会理想。除了组织上的敌对之外,雅佐夫是总书记口袋里的人,他知道格拉西莫夫和纳尔莫诺夫之间的意见分歧。不,国防部长要么就会把整个调查拿过去,通过他自己的保安机构去进行,要么就会利用他的政治权力,把此案结束,以免雅佐夫因使用一个叛国者作助手而丢脸,并危及纳尔莫诺夫。

如果纳尔莫诺夫倒台了,国防部长充其量是回去当苏军的人事首长;更可能的是,他将因后台被解职而忍辱退休。即使总书记能设法渡过危机,保全职位,雅佐夫也将象不久以前的索科洛夫一样成为替罪羊。雅佐夫会作什么选择呢?

国防部长也是一个有抱负的人。在总书记“改革”倡议的掩护下,雅佐夫希望利用他对军官团的了解来改造苏联军队——可能是希望整个军队职业化。纳尔莫诺夫说过,他要拯救苏联经济,但同样权威的阿列克山德罗夫、马克思列宁主义的高级传教士说,他是要破坏党本身的纯洁性。雅佐夫想从这个立场来重建军队。瓦吐丁认为,这也将收到使军队效忠于纳尔莫诺夫本人的效果。

那使瓦吐丁烦恼。历史上,党曾经利用克格勃去保持对军队的控制。毕竟,军队掌提了全部的枪,它一旦认识到自己的力量,并感到党的控制放松了……这个想法太伤脑筋,令人难以忍受。一个军队只忠于总书记而不是党本身,让瓦吐丁更伤脑筋,因为这将改变克格勃对整个苏维埃社会的现有关系。这样一来,对总书记就没有限制了。他有军队作后盾,他就能按他的意志破坏克格勃,利用它去“改革”整个的党。他将享有斯大林那样的权力。

在这一系列人事关系中我是怎样开始的?瓦吐丁问他自己。我是一个反谍报军官,不是一个党的理论家。瓦吐丁上校一生中从来没有仔细考虑过国家发生的大事件。他信任上级作重大决策,让自己做一些小的具体工作。现在不再是那样子了。做了格拉西莫夫心腹之后,他便同这人联在一起了,不可解脱。这事发生得如此轻易!的确是一夜之间——你一定要引人注意才可得将军级星徽。他一边想着,一边冷笑。你总是想引人注意。喏,克列门蒂·弗拉基米罗维奇,你确实引人注意了。瞧你现在处在什么地位!

处在克格勃主席和总书记本人的权力角斗之间。

这实在是十分滑稽可笑,他对自己说。他知道,如果格拉西莫夫失算,事情就不会是这样了——但最大的讽刺是,克格勃主席如果垮台,纳尔莫诺夫奠定的自由主义影响会保护瓦吐丁,他毕竟不过是作了合法上级的指定工作。他想他不会被关进牢房,更不会被枪毙掉,曾几何时正是这样。他的官运会走到了头。他会被降级,到鄂木斯克去管一个克格勃地方机构,或者是他们能找到的一个最不重要的“美缺”,决不会再回到莫斯科中心了。

那也不很坏,他想。另一方面,如果格拉西莫夫成功了……也许是“二局”的头头?那就更不坏了。

而你曾真正相信过你不搞“政治”就能发展你的事业了?但那已是无可选择了。他要想逃出这个地方,就会身败名裂。瓦吐丁知道,他已身陷牢笼。要逃出去的唯一办法,就是尽全力做好他的工作。

这场白日梦,在他回头去写报告时才结束了。他认为邦达连科上校是完全清白的。他的档案查了又查,没有任何东西能证明他不是一个爱国者、中等水平以上的军官。瓦吐了认为,费利托夫才是这个人。虽然表面上看起来是神经错乱的结论,这个戴勋章的英雄是个叛徒。

但我们怎样证明这一点?我们怎样在没有国防部长的合作下进行彻底的调查呢?这是另一个难点。他要是调查失败,格拉西莫夫对他的工作不会有好感;但调查受到了主席所强加的政治约束的阻碍。瓦吐丁回忆起,他在提升少校时几乎被忽略掉;现在认识到,晋级的布告牌忽然改变主意对他又是多么不幸。

奇怪的是,他根本没有想到,一切问题都是由于克格勃主席有政治野心的结果。他召集他手下的高级官员,一分钟后他们都来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