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到达时天已经黑了。格雷戈里的司机从乔治·华盛顿公园路开出来,直奔五角大楼的人行道入口。警卫升起大门,让这辆没有特征难以分类的政府用福特汽车(五角大楼今年买福特车)开上斜坡道,在一些停在那儿的汽车中间绕来绕去行驶,然后停在一辆交通车后面不远的地方让他下车。格雷戈里非常熟悉手续:向警卫出示通行证,通过金属探测器,然后向挂满各州旗帜的回廊走下去,经过自助餐厅,从台阶拐弯下去到没有商店的拱顶走廊,那儿的灯光和装饰都采用十二世纪时的地牢样式;事实上格雷戈里在中学时候就玩过“地牢和龙”的游戏,当他第一次来到这阴暗的多边形建筑的时候,他就确信作者的灵感正是从这个地方得到的。

战略防御计划局就在五角大楼购物区下面(它的入口处正好在糕点铺下面),那地方有一千呎长,从前曾经是公共汽车和出租汽车的停车场,后来发生了汽车炸弹事件,国家防务部门才被事实说服,即在第五环形楼下停放汽车不那么好。因而,大楼的这部分成了最新和最保密办公地点——为国家制定最新和最不保密的军事计划。在这里,格雷戈里掏出另一张通行证。他给坐在安全检查台后面的四个人看过之后,又拿着它贴近路上的仪表板,对它的电磁密码进行细致审查,最后仪表板显示少校可以进去。他通过接待室走向双扇玻璃门。他边走边向接待员微笑,然后又向帕克斯将军的秘书微笑。她点头还礼,但象是呆得太晚有点生气的样子,毫无笑容。

比尔·帕克斯中将也是毫无笑容。他那宽敞的办公室里有一张写字台,一张供喝咖啡和秘密谈话用的矮桌子及一个大会议桌。墙上挂着许多镜框,都是各种太空活动的照片,还有许多真实的和幻想的太空运载工具……以及武器的模型。帕克斯平素和蔼可亲。他当过试飞员,事业突飞猛进,如此有造诣,人们都以为干这项工作的一定得是性格豪放的人。然而,帕克斯几乎是一个僧侣般的人,他的微笑既有吸引人的腼腆,又是那么文静、热情而认真。他的短袖衬衫上没有佩戴很多勋表,只有一个他获得的资深飞行员的翼形徽章。他无需向人们炫示自己的成就,他的实质即可打动他们。帕克斯是政府显赫要人之一,肯定是前十人之一,也许还是其中的头一名。格雷戈里看到今晚将军还有客人。

“我们又见面了,少校,”瑞安说道,一边转过身。他手里有一个内含二百来页的环状钉活页夹,他已经读了一半。

格雷戈里马上立正,冲着帕克斯说:“奉命报到,长官。”

“飞行怎么样?”

“好极了。阁下,苏打水机器还在老地方吗?我有点要变成人干了。”

帕克斯咧嘴笑了半秒钟,“去喝吧,我们还不至于那么着急。”

“你不得不爱这孩子。”他出去关上房门后,将军这样说。

“我怀疑,他妈的是否知道他出学校后在干什么事。”瑞安轻声笑着,然后又严肃地说:“他还没有见过这个,对吧?”

“还没有,我们没有时间。‘眼镜蛇美女’的上校要再过过五小时才能到这里来。”

杰克点点头。那就是为什么情报局的人只有他自己和卫星部门的阿尔特·格雷厄姆——别人都在夜里正经睡大觉,而他们却要准备明天早上的提纲。帕克斯本来可以不参加这个会,而把工作交给他的高级科学家们,但他不是那种人。瑞安越是常见帕克斯,就越是喜欢他。帕克斯履行了领导这个名词的第一条定义。他是一个有远见的人,瑞安也同意他的构想。这是一位痛恨原子武器的高级军官。这并不是什么太不寻常的事——穿军服的人都爱整洁。而原子武器会把世界弄得很不整洁。有不少的陆军、海军和空军人员强忍他们的观点,把自己的事业建立于他们希望永不使用的武器上。过去十年间,帕克斯一直在寻找消灭这种武器的途径。杰克喜欢这种逆潮流而上的人。道义上的勇气是比肉体上的匹夫之勇更为稀罕珍贵的东西,这个事实对军界来说,跟其他各界一样,那是千真万确的。

格雷戈里回到房间来时,在门外售货机里拿了一罐可口可乐。他不喜欢咖啡。是该工作的时候了。

“有什么吩咐,阁下?”

“‘眼镜蛇美女’搞来一个录像带。他们上去是为了监视苏联的一次洲际弹道导弹试验。他们的导弹——一枚SS-25——爆炸了,但是任务执行指挥官决定呆在上面再玩玩他的玩具。这便是他们看见的东西。”将军举起录像机的遥控器,按下放映钮。

“那是‘宇宙’-1810。”阿尔特·格雷厄姆递过去一张照片,说道:“它是一颗坏了的侦察卫星。”

“电视上是红外线照片,对吧?”格雷戈里说道,一面啜着他的可口可乐,“上帝!”

这原来只是一个小亮点的东西,却发出象科学幻想电影里一颗爆炸的星星一样的闪光。但这不是科学幻想。当计算机控制的显象系统努力跟踪能量爆炸时,画面改变了。屏幕下方出现一个数字显示,说明这个炽热的卫星的表面温度。几秒钟后图象衰减,计算机不得不再调整以继续跟踪这“宇宙”卫星。

屏幕上经过一两秒钟的静电干扰之后,一个新的图象又开始形成。

“这个已经拍好九十分钟了。卫星绕轨道几圈后,飞过夏威夷上空。”格雷厄姆说:“在那里我们有些摄像设备在注视这些俄国卫星。请看看我给你的这张照片。”

“是爆炸的一前一后,对吗?”格雷戈里的眼睛在两个图象之间瞟来瞟去,“太阳电池板没有了……喔,这卫星的外体是什么做的?”

“大部分是铝。”格雷厄姆说:“俄国人在使机器坚固耐用方面比我们强。内部结构可能是钢,更可能是钛或者镁。”

“它给我们关于能量传递的最高估值。”格雷戈里说:“他们摧毁了这颗卫星。他们结它的热量足以把太阳能电池片化为乌有,还可能把内部的电路系统也搞垮了。当时它有多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