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别要求得太多!”格里尔用鼻子咳了一声,“连我还没有获准过问它呢。”

瑞安仰身靠在椅背上。“上将,他们在杜尚别干的跟我们用‘茶叶快船’干的是否一回事,我们得把它弄清楚。该死的,要是不告诉我们这些地方象什么样子,又怎么能指望我们知道看到的是些什么东东呢!”

“这话我已经说了好久了。”情报局副局长嘻嘻地笑起来,“战略防御计划机构不愿意。那么法官不得不找总统去交涉了。”

“那就让他去找总统吧。要是这里的活动跟他们最近提出的武器建议有关,那又怎么办呢?”

“你认为是这样吗?”

“谁敢肯定呢?”杰克问,“这是一个巧合。我放心不下。”

“那好,我去同局长谈谈。”

两小时后,瑞安开车回家。他开着他的“美洲虎”XJS出来,来到乔治·华盛顿公园路,这是他去英国出差许多快乐回忆中的一个。他十分喜欢这十二汽缸引擎开起来的那种丝绸一样的轻柔感,以致把他那年高德助的老“兔”置于半退休状态。瑞安把华盛顿的公事放在—边,这是他一直所向往的。他一连气把车挂到五档集中精力驱车前进。

“有什么事,詹姆斯?”中央情报局局长问道。“瑞安认为在‘巴赫’和‘莫扎特’的新行动可能与武器谈判的形势有关。他可能是正确的。他要深入‘茶叶快船’,我说您得去找总统。”海军上将格里尔笑了。

“好吧,我给他一个书面证明,无论如何,这总会让帕克斯将军高兴一点。他们本周末安排了一次全面测试。我替杰克联系去参观。”穆尔法官面带睡意地微笑着,“您以为如何?”

“我认为他的看法对头,杜尚别和‘茶叶快船’实际上是同一个项目.有许多粗略的相似之处,多得不能认为这只是巧合。咱们的估计得升级了。”

“对。”穆尔转过脸去看窗外。世界又要发生变化了。可能还得过十年或者更多的时间,但它是要变了。穆尔心里对自己说。从现在算起十年后不会是我的问题了。但一定是瑞安的问题。“我让他明天就飞到那里去。可能我们在杜尚别问题上会定好运。弗利给红衣主教带话去了,说我们对这个地方很感兴趣。”‘

“红衣主教?好的。”

“但如果发生了什么事……”

格里尔点点头:“我主耶酥,我希望他能小心谨慎。”副局长说道。

米哈伊尔·谢米扬诺维奇·费利托夫上校用左手在他的日记里写道:自从德米特里·费多罗维奇逝世以来,国防部已经大不相同了。他是一个早起者,坐在—张有百年历史的橡木书桌旁边,那是他的妻子在去世以前不久给他买的。差不多三十年了,米沙告诉自己。这即将到来的二月,就整整三十年了,他把眼睛闭了一会儿。三十年了。

他没有哪一天不怀念他的叶莲娜。她的照片摆在这张书桌上,深棕色的图象已因年久变淡,银镜框已经发乌。他似乎从来没有时间去擦二擦它,也不愿有个女佣人来打搅自己。照片上是一个年轻女人,纺锤似的双腿,两臂高高举过头顶,头歪向一边。那圆圆的、斯拉夫型的脸蛋上展示出一副宽大的、诱人的微笑,完全表达了她在基洛夫剧团跳舞时所感到的快乐心情。

米沙回亿起看芭蕾舞的第一印象时微笑了一下,一个年轻的装甲兵军官,因为坦克保养得最好,师部给了一张票去看演出作为奖励。他的印象是:他们怎么能做到那样?好像踩高翘一样“站在”脚趾尖上。他想起小时候走高硗的样子,可是没有人家做得这么优美!而且她还向这位坐在前排的漂亮年轻军官微笑呢。那短短的一瞬间啊!他想,在短短的一眨眼间,他们的眼睛已经心神交接了。她的微笑马上又变得非常轻淡。她不再为观众微笑,因为在那一刹那间,她是专为他而微笑的。一颗子弹穿进心脏也没有比它更大的摧毁力量。米沙记不清后来表演的是什么了——直到今天,他也不知道那是一出什么芭蕾舞剧。他只记得在后来的一段演出中他坐在那儿辗转不安,心里翻江倒海,想的只是下一步怎么办。费利托夫中尉已经被认定是一个有前途的人物、一个优秀的年轻坦克军官,斯大林残暴地清洗军官层,对他来说意味着好运来临和迅速升迁。他写坦克战术的文章,实行有革新精神的野战训练,大嚷大叫地发表议论反对西班牙的错误“教训”,以生来就是干这一行的那种人的自信心评论一切。

可是我现在该怎么办?他问自己。红军可不曾教过他怎样去接近一个艺术家。她不是那种农村女孩子,对集体农庄工作厌烦已极,愿意委身绘任何人—特别是一个青年红军军官,他完全可以把她从这里带走。米沙至今还记得年轻时候那些丢人的事(当时并不认为丢人):他曾经利用他那军官的肩章跟任何他看上的女孩子睡觉。

可是我还不知道她的名字呢,他对自己说。我可怎么办?自然,他处理这事跟一次军事训练一样。节目一演完,他就打冲锋似的到休息室里去洗手洗脸。手指甲里留下的油泥,用一把小刀把它剔出来。他的短发用水打湿,让它能各就各位。对军服的检查,其严格程度犹如一个将级军官,刷去尘土,捡尽绒毛,在镜子面前退后几步,确定他的皮靴已经发亮得象一个真正的军人那样。当时他没有注意到,在男宾休息室里别的男人都在强忍住笑瞧着他,猜到了这套规定动作是为了什么,在祝他走运,还捎带着一点醋意。米沙对自己的外表感到满意之后,离开剧场,向看门人打听这位艺术家的房门在哪里。这花了他一个卢布。打听到之后,他绕过街区,来到后台入口处,那里又有一个看门人,这是一个留胡须的老头子,厚大衣外戴着为革命服务的军功勋表。米沙本来希望从看门人那里得到一个军人对另一个军人的特殊礼遇,结果却看出他把所有的女舞蹈演员都视为自己的女儿——而不是可以扔在土兵脚下的浪荡女人,肯定不会!米沙考虑过塞钱,但是他还算头脑清醒,没有把他当做一个拉皮条的人。相反地,他斯斯文文地;合情合理地、如实地说,他倾心于一个女演员,他不知道她的名字,他只想认识她。

“为什么?”老看门人冷冰冰地问他。

“老爷爷,她向我微笑来着。”米沙用一个小男孩似的胆怯口吻回答他。

“那么说,你们相爱了。”答复是严峻的,但是过一会儿,这看门人的脸色变得若有所思,“可是你不知道是谁?”

“她是在——一排人当中,我的意思是,她不是主角,人们把那个叫做什么?我至死也记得她的脸。”他已经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看门人把他上下打量一番,看见他的军装是正规生产的,他站得笔直。这不是一个虚张声势的人民内务委员会军官,那种人在狂言妄语中充满伏特加的臭气。这是一个军人,而且是一个漂亮的年轻人。“中尉同志,你是一个走运人。你知道为什么吗?你走运,是因为我曾经是年轻人,现在我老了,但是还记得清楚。再过十分钟的样子,他们要出来了。站在那边,别做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