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安和拉米乌斯瞧着,水已经淹没了支撑船体的木墩,近一年来第一次打湿那潜艇的龙骨。水进得更快了,爬上了漆在船头船尾的载重线标志。潜艇甲板上,一些穿橙红色反光救生衣的水手们在那里到处走动,准备解开那十四根把她牢牢系住的粗壮的系泊缆绳。

那船纹丝不动“红十月”没有欢迎那水的样子。瑞安自言自语:这可能是她知道什么命运在等待她的缘故吧。这是一个愚蠢的想法——然而他也知道,几千年来,水手们把他们服务的舰船都赋予了人格。

她终于有些活动了。水把船身从支撑木墩中漂浮起来。

水下有一连串的沉重响声主要是感觉而不是听到的;你看她从那些木墩中升起得那么慢,而每次都要前后摇晃好几英寸。

几分钟后,船上柴油机轰隆作响,船上和船坞上管缆绳’的人开始收卷缆绳,船坞靠海那一头的帆布帐幕取下来了,大家都能看见外边海上雾气迷天。行动的条件好极了。条件必须十全十美;海军已经等候六个星期7,等的就是切萨皮克湾一年里令人烦恼的时刻:月黑天加上季节性大雾。当最后一根缆绳滑下的时候,潜艇绪板上一个军官拿起号角响亮地吹了一声。

“开船。”随着他的口令声,船头的水手降下船首旗,放下旗杆。瑞安这才第一次注意到那是一面苏联国旗。他微笑了。这是精采的一笔。在踏板后端,另一个水手升起苏联海军军旗,那鲜艳的红星装饰着红旗和北方舰队的盾形图案。这个一向重视传统的海军,向站在他旁边的人举手敬礼。

瑞安和拉米乌斯看着潜艇以她自己的动力开行,她那一对铜螺旋桨缓缓地开着倒车退入河里。一只拖驳帮助她转向北方。过了不到一分钟,船影消失。只是从这海军修造厂的油污水面上,传来了她那依恋不舍的柴油机声。

马尔科擦了擦鼻子,眨了好几下眼睛挤掉眼泪。他从水面转过脸来,语调坚定:

“那么说,瑞安,他们让你从英国飞回来就为了这个?”

“不,我好几个星期以前就回来了。有新任务。”

“能告诉我什么任务吗?”马尔科问道。

“武器限制他们要我协调谈判小组的情报工作。我们在一月份就得飞过去。”

瑞安对潜艇命运的悲伤心情,被他对于为什么而建造潜艇的思考冲淡了一些;他记得一年前在导弹舱里,第一次同这些可怕的家伙靠得那么近的时候,心里是怎样反应的。杰克接受了这个事实:原子武器维持和平——如果你真的能把世界现状叫做和平的话——但是跟大多数考虑这个问题的人一样,他希望有一样更好的方法。对了,这不过是减少了一只潜艇,减少了二十六枚导弹和一百八十二个弹头。瑞安对自己说:从统计的角度看,它是无足轻重的。

但这还是有所得的。

在一万英里之外海拔八千英尺的地方,麻烦的是气候不合季节,变化无常。这地方在塔吉克苏维埃社会主义共和国。风从南方吹来,还带着印度洋的水气,落下来便是令人难受的毛毛冷雨。这里冬天来得早,往往灼热的,不透气的夏天刚刚过去,真正的冬天便接踵而至,整个变成寒冷和白色。

工人们大多数是年轻、热情的共青团员。他们被带到达里来参加一项建设工程,这工程是1983年开工的。其中一人,莫斯科国立大学的物理学硕土研究生,擦去眼睛上的雨水,直了直腰以减轻后背痉挛的痛苦。莫罗佐夫心想,这简直不是利用一个有前途的青年工程师的办法。他本来可以在实验室里研制激光,用不着摆弄这测绘员的仪器,可是他想成为一名正式的苏共党员,更想逃避服兵役。在校期间缓役和共青团工作二者加在一起,大有可能帮他达到目的。

“啊?”莫罗佐夫转过身去看一个在现场的工程师。他是一个土木工程师,自称是水泥专家。

“我看这方位是正确的,工程师同志。”

那年长的人弯下腰从观测镜看了看,说道:“我同意。这是最后一个了,谢天谢地。”远处传来爆炸声,他两人都跳了起来。红军的工程兵又在环形栅栏外消除了一处岩石暴露部分。莫罗佐夫暗想,你不用当兵也能看出这一切是怎么回事。’

“你使唤光学仪器干得很漂亮。或许你也会成为一名土木工程师了,呃?为国家建造些有用的东西?”

“不,同志。我是学高能物理的——主要是激光。”

“这我可不知道。”土木工程师带着一个知情人的微笑,回答说,“我从来不认识天文学家。”

莫罗佐夫心里暗笑。他终于猜对了。他们正好是绘制了可以安装镜子的六个点的位置。它们都同一个中心点成等距离,这中心点设在有持枪守卫的一个建筑里。这么精确,他知道只能有两个用途。一个是作天文台,那是收集从天上下来的光。另一个用途就是涉及把光射上天去。这位年轻工程师对自己说,这正是他要去的所在。这地方将会改变这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