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最后的抵抗】

秦王亲政后的头几年,并没有急于进行对外战争,而是将更多精力用在了准备工作上,对待来自六国的挑战,秦国也没有正面迎战,而是用外交手段或者秘密手段将其破坏掉。到了公元前234年,秦国做好的硬件、软件上的各种准备,便要开关出击了。秦王扫六合的收官之战开始了。

六国中唯一还有战斗力的是赵国,秦国不会忘记邯郸之战中,赵国人顽强地顶住了秦国的疯狂进攻,并且在盟友的帮助下取得了最后的胜利。秦国也不会忘记,最近一次合纵攻秦的主力是赵国,庞暖以一记怪异的右勾拳打到了秦国首都的门口才被遏制。秦国也不得不承认山东六国中最像自己的是赵国。

按照擒贼擒王的原则,秦军浩浩荡荡向赵国杀去。一开始秦军进展得非常顺利,接连攻克了赵国在太行山以西的大片土地,秦国在所得土地上迅速建立了燕门郡和云中郡。紧接着秦将桓齿又率领一支秦军马不停蹄地向赵国腹地推进,一连攻克了赵国的赵的平阳(今河北磁县东南)和武城(今磁县西南),并在战斗中杀死了赵将扈辄,同时有十万赵军被斩首。这也是秦军最后一次在战争中大规模的斩首。

前线的失利在赵国朝廷造成了恐慌,赵国自从长平之战后元气一直没有恢复,此次损失的十万精锐机会是赵国的所有家当。通向邯郸的大门已经向秦军敞开,此时此刻赵王需要的是一名救火队员,想来想去想到了赵国的北疆还有一支强悍的边防军和一名优秀的指挥官。此人便是赵牧。

赵牧成名已久,不过仅限于北纬三十五以北,他的战功多是在与匈奴的战争中取得的。

赵武灵王搞胡服骑射的同时也是开发边疆,向草原要效益的过程。赵武灵王利用从匈奴人那里学来的骑射技术和中原人原本擅长的军事管理手段从胡人那里夺走不少水草丰盛的牧场,从此赵国的领土与胡人接壤很多。接壤多摩擦就多,赵国和匈奴在边境地带经常交战,赵国在边境布置了大量防军。虽然交战双方同样是胡服骑射,但程度是不一样的。在赵国这面,胡服骑射的只是军队,占边塞人口绝大多数的老百姓还是要在农田周围定居的,他们不可能像游牧民族一样随水草迁移,以捕猎为生。而在匈奴那一边,胡服骑射的是全体成员,骑马射箭是所有成员的基本功,就像赵国农业人口需要掌握耕种收割的本领一样,是以交战双方是在不同的平台上pk,赵军需要保护大量边塞的居民,而匈奴则没有军民之分,人人兼有两种职业,扬起马鞭则为民,抄起弓箭则为军,军即是民,民既是军。由于需要保护百姓,赵军在与匈奴的交战中总是胜少负多。匈奴骑兵所到之处被劫掠一空,没等赵军反应过来,他们已经扬场而去。赵军顾此失彼,疲于应付。这种情况直至李牧主管边区防务之后才有所改善。

在于匈奴长期的交战过程中,李牧得到了锻炼,形成了一套行之有效大的应对方法,因军功被任命为燕门地区的最高军事军事长官和最高行政长官。赵国对国防比较重视,边区的税收不用上缴国家,由地方全权处理。李牧将税收中的绝大多数用做军费开支,诸如购置武器马匹,加强军事训练,提高士兵待遇等。由于李牧爱兵如子,深得士兵的爱戴。

对付匈奴,李牧采取的是积极防御的策略。积极防御的关键在于意识先决,而巡逻兵就是李牧伸出去的触角。他们是最艰苦危险的兵种,也是待遇最高的兵种。李牧在匈奴的必经之地布置了大量的巡逻兵,一旦发现匈奴入寇,他们马上点起烽火。后方的军民见到烽火后,便按照的李牧事先为他们制定的规矩办事:将所有的粮食和财富抢回堡垒之中,剩下来所要做得就是呆在保垒之中向来犯的匈奴骑兵行注目礼,看他们如何在堡垒之外来回奔驰而一无所获,看他们如何气急败坏地向坚固的堡垒做徒劳的进攻,最后再看他们如何失望地原路返回,不带走一片云彩。如果有的好战分子想要出去和匈奴兵较量较量那是不成的,军事长官李牧严禁擅自出战,不论胜负都要受到军令的重罚。是以赵军将士酒足饭饱之后的唯一消遣就是看匈奴骑兵来赵国边界一日游。军营毕竟是崇尚杀伐的单位,有仗不打必经说不过去,就算李牧真的菩萨心肠爱好和平,可他手下的将官还指望杀敌立功呢,可李牧却坚持他的政策好几年不动摇。虽然边区的损失减少到了最低限度,可不但匈奴以为李牧是胆小鬼,连赵军将士也以为李牧是个胆小鬼,到最后赵孝成王也认为是李牧是胆小鬼。赵王数次通过书信或者使者责备李牧,并要李牧改变战略战术。李牧不为所动,匈奴来了依旧是坚清壁野,作壁上观。赵王很生气,派其他人代替李牧为将。按照不成文的规定,被罢免的将军需要回家养病。

李牧的继任者接手军权之后,改弦更张,大搞正面迎敌,结果赵军在匈奴骑兵袭扰下疲于奔命,聚集起来的时候匈奴不接战,分散开的时候又被匈奴个个击破。当地居民的生命财产受到了严重威胁。一年以来,随着赵军阵亡人数的增加,边防形势的日益严峻,连当初最强硬的出击派都开始怀念李牧将军领导大家的日子了。人们的心中发出同一个声音:李牧将军,你快回来。

李牧也有心回到他曾经生活战斗过的地方,但为了顺利实现这次回归,李牧不得不做点文章。于是他像对外声称的那样在家里养病,赵王见没有李牧的日子赵国的处境反倒不如以前了,于是强迫李牧带病参战。赵王再三催促,李牧再三拒绝,到最后,李牧见时机成熟,对赵王道:“要我领兵出战也行,前提条件是让我恢复以前的那套御敌方案。”赵王表示同意,李牧这才归队。

李牧的到来重新稳定了军心,于是大家在李牧的带领下又恢复了以前的做法。不同的是,赵军的待遇又提高了。于是边界的所谓战争又成了一场游戏。匈奴来了,赵军躲起来,匈奴一无所获后走了,赵军又恢复正常活动。数年之后,匈奴认定李牧是个缩头乌龟,进攻的时候更是肆无忌惮,气焰嚣张至极。李牧一点也不生气,可他手下的将士再也坐不住了,强烈要求出战。没想到这次李牧同意了将士们的要求,赵军顿时高呼万岁。优秀的将军是不会被逼上战场的,上面的君王不行,下面的将士不行,外面的敌人也不行,李牧之所以选择出战,是因为时候到了。

鉴于匈奴来无踪,去无影,难以捕捉的特点,要想根除边患,只能用一场彻底的胜利。为了实现这个高难度的任务,李牧早就拟定了一套作战方案,现在是实施的时候了。他选取一千三百辆战车,一万三千名骑兵和五万名用悬赏打造出来的步兵敢死队员,另外还有控弦骑士十万。这是一只由战车、步兵、骑兵组成的混合部队,也是李牧的全部家当。

匈奴人的特点是贪、狠。李牧对症下药,用的药方是:舍不得孩子套不得狼。于是当地居民连同他们的家畜全部被征调出来。那天的情形好像是开骡马大会,数不清的牛羊马不满了山野,中间还夹杂这许多百姓。匈奴闻风而动,先来的是小股骑兵,赵军刚一接触就佯装败退,任凭匈奴对牲畜和人民大肆劫掠。单于尝到甜头之后,觉得小股入侵不过瘾,无法一次性将所有牲畜和人民全部抢走,于是动员了所有部队,准备来一次大扫荡。

不下十万的匈奴骑兵,做好了洗劫的一切准备、带着对赵军的蔑视,风驰电掣般向百姓和牲畜冲去,不想在半路遇到了严阵以待的赵军。此次赵军的阵势绝不同与以往,不但出战人数创下新高,而且从来不露面的李牧也出现在阵中,看样子赵军这次是要动真格了。匈奴当时就有点蒙,他们满意为这是一次畅快淋漓的劫掠,所有的准备都是为此而做,万万没有想到要打硬仗,是以弓箭带得不过,而绳子、口袋带了不少。匈奴也只好硬着头接仗,可真正交起手来,他们才知道谁是使用骑兵的行家。匈奴人打仗只是依靠马的速度和箭的射程本能地冲杀,无章法可言。而赵军在李牧的指挥下,各兵种之间协调配合,进退有序,像一部高效运转的机器,匈奴对李牧的阵法毫不适应,无以应对,很快就败下阵来,紧接着又从小败变成大败直至溃不成军。赵军乘胜追击,匈奴死伤无算,十万士卒殒命沙场,只有极少数逃跑。匈奴经此大挫,再无向赵国发动攻击的能力,李牧的名字成了匈奴的梦魇。赵国的北疆从此太平无事。这也是赵国在风雨飘摇的季节里的唯一安慰。

公元前236年,赵悼襄王逝世,其子赵王迁继位。与秦国一代更比一代强形成鲜明对比是赵国一蟹不如一蟹。赵国从赵武灵王胡服骑射开始,国力发生了质的飞跃,到赵惠文王的时候国力达到巅峰,而后国君一代不如一代,国力节节下滑。赵孝成王不如乃父英明,结果在长平之战中用人失误,铸成大错。不过后来赵孝成王又振作起来,赢得了邯郸保卫战的胜利,取得了对燕,对期,对魏的胜利,但国力已不复当初。赵孝成王之后是赵悼襄王。赵悼襄王迁是个没有见识、没有危机感的草包君主,他所能做的就是任人唯亲,掌政伊始就派与自己关系不错的乐乘代替脾气耿介的廉颇为将(总司令)。廉颇无端被免官,心中愤愤不平。他表达怨气的方式是带领自己的随从部队攻打来接他军权的乐乘,以证明在赵国谁才更又资格为将,结果乐乘被打跑,可廉颇也无法在赵国立足,只好投奔魏国。随着赵悼襄王的掌权,有一名政治新星冉冉升起,此人便是郭开。郭开不懂治国、也不懂外交,更不懂军事,但是他懂得如何专权敛财,懂得如何揣摩上意,他所说的话,所办的是很能投合赵悼襄王的心意,于是赵悼襄王便把许多事情交给他打理。秦国的特务机构发现了赵国的最高决策圈还有这么一名不可多得人才,便花费重金与郭开建立起良好的、秘密的关系。于是秦国的黄金源源不断地流入郭开的腰包,各种危害赵国的花言巧语出现在赵王迁身边。后来秦国攻赵,赵王苦于没有良将,便想把在魏国的廉颇请回,但又不确定廉颇偌大的年岁是否还能指挥军队,便派使者去查看廉颇的身体状况。廉颇从赵国逃走之后,并没有与赵国决裂,仍怀为国出力的一腔赤诚,听说赵王派人来考察自己的身体状况,好不兴奋,当下使者面前表演起弓刀石、马步箭的全套沙场功夫,可是廉颇无论怎么表现都是白搭,使者已经被郭开收买,而郭开已经被秦国收买。于是在郭开的授意下,使者对赵王说了如下的话:“廉颇的身体看起来还马马虎虎,胃口挺好,就是肛门肌肉比较松弛,片刻功夫竟然去了三次茅房。”廉颇的眷眷报国心被使者的一句话断送掉了。后来廉颇又辗转去了楚国,却无当年之勇,战绩平平,风烛残年的廉颇经常回忆在赵为将期间那段激情燃烧的岁月。赵王迁继位之后,也没有显示出任何振作之像,郭开仍然一如既往的受到重用,可见此人侍候君主的功夫甚是了得,也可见赵悼襄王、赵王迁父子俩一对草包。

书接前文,公元前234年,秦将桓齮(他的另一个名字叫樊于期)大败赵军,斩首十万。秦又自北路进攻赵的后方,赵国形势万分危机。赵王迁急忙拉李牧当救火队员,率军南下反击秦军。结果秦赵两军在宜安(今河北蒿城县西南二十里)发生大战,李牧指挥赵军大破秦军,10万余秦军全部被歼,桓齮仅以身免。桓齮不敢回国,只得逃往燕国。李牧因功被封为武安君。秦国亡赵之心不死,来年又派兵攻赵。在赵国的番吾(今河北平山县),李牧再次将秦军击溃,但此役赵军的损失也很大,国土也仅剩邯郸周边巴掌大的一块地方。

在接下来的两年,老天似乎也在与赵国为难,先是北方的代地发生强烈地震,许多房屋被震倒,在地上还出现了一道宽一百三十步的大沟。赵人惊魂甫定之际,又出现旱灾,粮食产量锐减,许多人营养不良,国防事业也因此受到影响。于是迷信的人们编出歌谣:赵为号,秦为笑。以为不信,视地之生毛。果然公元前229年,秦国的大军就来了,这一次秦国做了充分的准备,派出了以王翦为主、杨端和、李信为辅的豪华阵容。王翦率领上党兵越太行山直下井隆(今河北井陉西),杨端和率领河内兵卒进围赵都邯郸,李信率兵攻太原、云中。但李牧与司马尚充分利用内线作战的优势,指挥赵军主秦军巧妙周璇,使秦军无法突破。但秦国的对外战争方式并非一种,当战场陷入僵局时,另一种看不见刀剑的战争却在无声无息地展开,扮演主角的是黄灿灿的金子。看在秦国金子的面上,郭开愿意做一切能让秦国满意事情,比如说搞掉李牧。这种事情郭开干得总是很漂亮,赵王迁很快就相信李牧前两次胜得干脆利落,而此次陷入僵局是蓄意谋反的征兆。不久李牧就被剥夺兵权,紧接着就以某须有的罪名处死,司马尚也被关押起来。

接替李牧、司马尚的赵怱、颜聚根本不是王翦的对手,战斗毫无悬念地结束,赵军全军覆没。赵国离亡国的日子不远了。

【2、荆柯刺秦王】

赵国自己解决掉了李牧,就再也没有什么能阻止秦国前进的步伐了,不但是赵国,整个六国中也无人能阻止秦国。早在公元前230年,韩国第一个被消灭,攻破韩国的秦军将领值得一提,此人名腾,在秦的官职是内史(咸阳的最高长官,类似于今天的北京市市长),史称内使腾。内史腾在做内史之前是韩国的一名边防将领,后来在秦国间谍的策反下投奔秦国,后来因功升至内史。秦王准备灭韩的时候,便派内史腾为将,因此他最熟悉韩国的情况,就着样韩国亡在了自己人手里。公元前228年,王剪率军向空虚的赵国发起了致命的攻击,一战就消灭了赵国的仅存的一点部队,杀死了赵将赵葱,并俘虏了赵国的末代国君迁。赵国就此亡国、秦国在邯郸附近设置邯郸郡。赵国的一名王室成员公子嘉带领残余势力远遁北方代地,重新组织了政府以对抗秦国,是为代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