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韩国甩出的包袱】

秦国的军队依然在马不停蹄地进攻韩国。公元前263年,白起率领秦军攻取了韩国的南阳。公元前262年,白起再次率领秦军攻占了韩国的野王。南阳与野王都是上党郡与韩都新郑联系的纽带。在从公元前265年到公元前262年的四年时间内,秦军通过连续作战终于实现了隔离上党的战略目标。

接下来谁都知道秦军必然要发动大军一口吞下孤立的上党。范雎早已算定,两支大军同时从秦国派出,一支指向太行陉为吞并上党作最后准备,另一支指向荥阳,威胁韩国本土,迫使其不敢出兵救上党。

区区上党剽悍的秦军面前是那么的渺小,那么的无助,像一个被无良母亲抛弃的可怜孩童。韩国不但不伸出援助之手,连同情的眼泪都没有,反倒想将上党送给秦国,落得个顺水人情,以求本土的片刻安宁。阳成郡代表韩国出使秦国办理了交割手续。虽然韩国抛弃了上党,但上党人没有抛弃上党。听说韩国中央政府要把上党送给秦国之后,上党民情激愤,强烈谴责政府不负责任的行径,纷纷表示要与暴秦周旋到底。太守韩锺顺应民心,拒绝将上党交给秦国,同时修守战之具,准备迎接秦国的进攻。韩国不但不引导上党民众抵抗秦国,反倒撤掉韩锺,该派冯亭为上党太守,希望这次人事调动能确保上党安全地落入秦国手中。

冯亭背负着不光彩的使命,踏上了上党这片燃烧的土地。刚到上党,他也被这里民众所散发出来的抗秦热情点燃,马上由一个懦弱朝廷的普通官员变成了一名为民做主的抗秦义士。

要想不被暴秦统治也太容易了,只要将全部上党百姓不分男女老少,全部武装起来,与秦军决一死战,直至全部战死,就能实现目的。然而作为一名父母官,这样做既不高明,也不负责。上党百姓应该能够光荣的生存下去,而不是痛快地死去。

冯亭想出了一个计策:将上党献给山东六国中最强大的赵国。如果赵国接受,秦国必然将矛头指向赵国,而赵国也必将联合其他国家与秦国展开争斗。背靠赵国这棵大树,上党才有可能逃脱被秦国占领的噩运。

冯亭的使者向赵国表达了这个意思,赵孝文王召集大臣对此事进行了讨论。一般性的意见是:赵国不应该接受上党,因为上党是秦国蓄谋已久的猎物,志在必得。如果赵国接受,便意味着要与秦国交战。在秦强赵弱的形势下,与秦为难不是好事。更进一步的意见是:赵国迟早要与秦国碰在一起,只是时间的早晚问题,上党若落入秦国手中,下一个受到攻击的将是邯郸,与其被动挨打,不如主动出击,占领越多的资源意味着日后与秦的对决中胜算越大。上党是上天赐给赵国的礼物,不拿白不拿,拿了不白拿,况且赵国与秦国的历次交锋中并不占下风。

第一种意见以平阳郡赵豹为代表,平原君赵胜则代表了第二种意见。最后赵孝成王采纳了第二种意见,接受了冯亭献上的上党郡,还封冯亭为华阳郡,赐给食邑万户。使者报告了情况,冯亭留下了惭愧的眼泪,“土地的主人是上党的百姓,我怎么忍心为了自己私利而出卖土地?”于是谢绝了赵国的好意。

秦国听说赵国不费吹灰之力就取得了上党,大为光火。秦国没有理由不生气,这就好比,一个帅哥辛辛苦苦追求某个美女,眼看就要追到手的时候,却被另外一个男子抢走。

秦国没有话说,赵国,战场相见吧!

【2、陷入僵局】

有趣的是,赵国竟然不知道抢走秦国码子的后果,平原君赵胜只带着少数人马去接受上党,然而秦军已经像一只瘪红了眼睛的恶狼时刻准备着扑上前去。平原君刚接受了上党,左庶长王龁率领着大量秦军已经杀到,上党守军猝不及防,只得向后退却,到了长平才与廉颇带来的四十五万援军相遇。极具战略价值的上党郡还没有再赵国手中捂热就被秦军夺走。东隅已逝,桑榆非晚。长平扼守着秦军通向邯郸的交通要道,并且地势险要便于防守。廉颇依托地势构筑了三道壁垒,准备做长期打算。

一开始,廉颇并不信邪,在他的履历上有过战胜秦军的记录,抖起精神与秦军进行了几次小规模的接触。此时的秦军因一连数年的胜利,士气旺盛,王龁又是作风硬朗的百战将军。赵军在秦军面前没少吃苦头,先是一名叫“茄”的低级将官被秦军的火力侦察营临阵拍扁,后来又丢失两座堡垒、四名都尉。廉颇领教过秦军厉害,马上学乖,收缩防线,在长平城附近的山地大力加固防线,并严令赵军禁止出战。秦军对赵军壁垒群发动了几次攻击,没有取得什么结果,后来也对着赵军营地安下营盘,准备做长期打算。

此时此刻在长平这块弹丸之地上,秦赵两大强国总共聚集了近百万军队在这里决一死战。这一战事关两国国运,都使出了全部力量。谁也没有退路,赢得将拥有一切,输得将失去一切。不是铁锤,便是铁砧。

面对防守严密的赵军,王龁束手无策。在随后的时间内,双方始终没有过发生像样的战争,两军士兵隔着营地整日价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实在无聊的时候就拉歌。秦军士兵唱一段秦腔,赵军士军就回一段棒子戏。一时间时光老人似乎忘却了人世间还有战争这种可怕的东西。

补给问题同时困扰着两支军队。赵国是个军事强国,但受耕地面积小所至,粮食产量有限,近30万张嘴的巨大食量不久就耗净了赵国的战略储备量。赵国只得向近邻齐国借粮。赵国认为是自己保护着齐国不受秦国刀兵之苦,无论从道义上还是现实考虑,齐国都应该伸出援助之手。然而,赵国去碰了钉子,此时的齐国已经不是以前的齐国。不久前齐襄王死去,齐王建继承王位。由于年幼,君王太后(就是齐襄王落魄时候泡到的那个女子君)执掌政权。君王太后虽然性格强悍,但是见识有限,在这个多难之秋竟然搞了个孤立外交,断绝了与周围国家的所有外交关系。

与赵国缺粮相比,秦国缺的不是粮食,而是运送粮食的手段。秦国奉商鞅变法为根本大法,农民的产量积极性居于全国之首,加之秦国在前些年的对外战争中获取了中国几个有名的粮食产地,因此秦国的军粮一直不是问题。秦国远征上党,粮食经渭河运到野王,在从野王经陆路运抵前线,这个过程漫长曲折,在交通工具落后的古代效率非常低下。可以说,双方的日子都不好过。

世上最痛苦的不是死亡,而是等待死亡。在没有战事的战场上,生活是枯燥乏味悒郁的,慷慨的赵国儿女只好收起慷慨的胸怀忍受着无聊的时光一丝丝挪步。雄豪的秦国武士也只好靠回忆往昔赤裸着上身,左手挟人头,右手握利刃,直扑敌人的战斗场面来打发时间。

战场上陷入僵局,朝堂上斗争却在紧锣密鼓地进行。

秦军大兵压在赵国边境,赵国的朝廷也分成了主战派和主和派,在廉颇接连吃了几个小败仗的时候,赵王计划增兵支援廉颇,主和派楼昌建议赵王不要与秦国作对,而应向秦国进献重礼以企求和平。主战派虞卿认为与其向秦国屈膝请和不如向楚、魏进献重宝以获得他们的帮助,三家协力抗秦不愁秦军不退。但赵王的骨髓中有太多的奶油和脂肪,而没有形成骨气所必须的铁和钙,他甚至没有经过审慎地权衡,就下意识地就选择了屈膝投降,与他当初答应接受上党的爽快形成鲜明的对比。

虞卿向赵王分析到:秦国发大军进攻赵国,并不是赵国主动送上的那点礼物就能满足得了,秦军的目的是要拿下上党,甚至要拿下邯郸灭亡赵国。赵王这才恍然大悟,但使者已经出发,身上带着赵国的文书,车上拉着珍贵礼品,那时候还没有电话、电报,赵王只有后悔的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