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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隐居于东京西郊的长府敦治来讲,R周刊为连载小说前来向他约稿一事,存在着一些偶然的成分。

长府敦治是位五十来岁的作家,他年轻时,也就是他写作的鼎盛时期,曾在女性杂志上发表过家庭小说和恋爱小说,写得催人泪下。在那电视尚未普及的时代,小说很快被改编成了电影,由此引来评论如潮。对电影公司而言,长府敦治的名字比在杂志社里还要响亮。

但时代在变化,文学领域人才辈出,长府敦治渐渐被时代淘汰,已经无法根据以前的感觉抓住读者的心了。可以说,长府敦治的时代在二十年前就已结束。现在他虽然还经常写些短篇和随笔,但已经不再被读者关注了。

于是,他处理了在东京三田的房子,卖掉了以前收藏的艺术品,搬进了东京西边的山里。因交通不便,杂志社的编辑也不会特地上门找他,如果有约稿,就直接打电话。完稿后,他也不会请人来取,只叫个快递就把事情搞定。

长府敦治的画家妻子十年前故去,两个女儿都已经嫁人,现在他和雇佣来的一对老夫妇共同生活。

早在处理三田的房子以前,他就在朋友的鼓动下,买下了现在这块约四百坪的土地。那时他收入颇丰,于是建起了这一带少见的典雅建筑。庭院里还移栽了树木和竹林,引入了溪水,养了好多鲤鱼,绝对不辱他从前的名声。实际上,这里漂亮得能令人产生错觉,让人以为是哪位大资本家的别墅呢。

当时正值早春乍暖还寒之时,一辆轿车罕见地停在了他的宅院前。R周刊编辑部的副总编从车上下来,提着从银座买来的糕点前来登门拜访。

副总编这次是来向长府敦治约稿的。这家周刊主要面向女性读者,编辑请求他为周刊连载半年通俗历史小说。

长府敦治二话没说,欣然应允。稿酬很丰厚,而且他很久没有写连载小说了,这令他很高兴。况且R周刊的女性杂志都卖得非常好。兴奋之余,他又有些疑惑,这家周刊的小说版面都被当红作家占据,为什么会向早已过气的他来约稿?他半开玩笑半认真地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我们想让老师您发挥出所有才能,您还年轻,像您这样的大家,还可以写更多作品。”副总编边笑边回答。

“可我也算不上什么大家啊。”

长府敦治早年享有盛名,从这个意义上说,将他置于“大家”之列也并无不妥。不过副总编的言外之意,似乎是打算让他这位渐被读者遗忘的过气作家再试着写写,其中不乏怜悯与碰运气的成分。事后得知,其实这是因为R周刊预约的高超写手突发疾病,最近无法执笔。

形势紧迫,目前周刊连载的小说三周后就刊完了,而下一个作者还完全没着落。委托那些心仪的作家吧,但大家都一时腾不出手。

将这个问题拿到编辑会议上进行讨论,得出的最简单的办法,就是将小说暂停,用消息报道来填充版面,可是忙得不可开交的编辑们哪里有余暇写报道?议来议去,发现小说的空缺,还是必须用小说来填补。这时,一位女编辑突然想到了长府敦治,事态紧急,尽管总编不感兴趣,也只能勉强接受。

就是因这样的偶然,长府敦治的小说才得以应运而生。

然而,不管对方出发点如何,很久没有得到连载小说约稿的长府敦治依然非常高兴。他迄今为止的作品都是现代小说和历史小说,对于写历史小说,他胸有成竹。此时,他空虚良久的内心开始急剧膨胀,重新焕发出年轻的活力。

但是他的郁闷也随之开始。他满口答应了稿约,可还没想好具体写什么。

或许是好久没写长篇小说,他文思枯竭。如果长时间缺乏训练,大脑好像也会瘫痪。

他非常着急。

他搜肠刮肚,终于想出了两个片段,可是人物形象单薄,情节简单,连他自己都不忍卒读,这让读者情何以堪?

交稿的日期在无情地逼近。他在神田一带的古旧书店里寻找了两三天素材,不但一无所获,而且发现稍稍有趣的内容,基本都被其他作家写尽,书店那高高的书架在他面前显得一片荒凉。

一周时间转眼就过去,距离交稿日只剩二十天。祸不单行,大约一个月前,广岛县府中市教育委员会请他去参加讲演大会,他已经接受了人家的邀请,而活动就在后天。他本想以生病为由,拍电报告假,可转念一想,过去换换心情,或许会茅塞顿开。反正也只住一晚,第二天就可以乘飞机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