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格兰特说道,“你去睡吧。他要是再来,我会接待他的。”

菲尔德太太站在门廊前犹豫了一下。“你不会冲动吧?”她一脸正经地问道,“我可不希望你整晚都一个人对付那些反动分子。”

“请您放心,菲尔德太太。今晚不会在你这儿发生爆炸的。”

“我倒不担心爆炸,”她说,“我只怕万一你失血而亡也没人知道。想象我一大早醒来发现你倒在地上,会是什么感觉?”

格兰特哈哈大笑。“你大可不必自己吓自己,这种惊悚的场面绝不会出现。除了那帮康托美森的德国士兵,没有人能让我见血,那次也并非是他们的精心策划,不过是碰巧走运而已。”

她承认确实如此。“上床睡觉前吃点东西,”她说,指着餐具柜上的食物,“我给你做了点英式西红柿,挑了汤姆金家最鲜嫩的那块牛肉。”她道过晚安后转身回房,可还没走到厨房,就听见敲门声。格兰特听见她去开门,当时他还在猜测,这么晚访客会是什么人,同时在想,菲尔德太太是无所畏惧还是好奇心切,这般心甘情愿地去应门。一会儿,她推开客厅门说道:“先生,有位年轻人想见你。”格兰特马上前去迎接,小伙子二十岁左右,身材高挑,肤色黝黑,肩膀宽大,但稍显瘦削,像个拳手般泰然地站着。他进门之后,乌黑发亮的眼睛往门后的角落鬼祟地扫了一眼,然后走到房间中央,站在离探长几码远的地方,他修长的手指戴着手套,绅士地摘下帽子向格兰特致意。

“请问您就是格兰特探长吗?”他问道。

格兰特引他就座,年轻人以非英式的优雅,沿着椅子边缘慢慢坐下,帽子拿在手上,开始讲话。

“我今晚在劳特伦餐厅看见你了。我在配餐室负责清洗银器和餐具之类的工作。同事告诉我你是谁,我想了很久,决定把我知道的一切告诉你。”

“很好,”格兰特回应,“请继续。你是意大利人?”

“不,我是法国人。我叫拉乌尔·拉加德。”

“好的,开始吧。”

“男子遇害当晚我也在队伍里,那天我正好休假。有好一阵子,我都排在那人的旁边。他不小心踩了我一脚,我们也因此稍微聊了一会儿——全是关于那场演出。我站在外面一排,他靠近墙边。随后有个男人找他说话,就插到了我的前面。那个插进来的男人好像问他要什么东西。他一直排在那里,直到剧院大门打开,人们开始涌动。他似乎很恼火。两人之间没有争吵——至少不是我们平常那种争吵——但我能感觉出来他们都很生气。案发当时我逃开了,因为我不想跟警察有什么交集。但今晚看到你,你看起来温文尔雅,才下决心把事情说出来。”

“为什么你不到苏格兰场找我谈?”

“我不相信那些警察,他们只会装模作样,加上我在伦敦也没什么朋友。”

“那个男人来找死者说话的时候,把你挤到了后面,那站在你旁边靠墙一侧的人是谁?”

“一个穿着黑衣服的女人。”

是拉特克里夫太太。目前为止,这小伙子没有在说谎。

“你能描述一下那位来了又离开的男人是什么样吗?”

“他个子不高。还没有我高。头上的帽子有点像我手上的这顶,只不过它的棕色颜色更深一点。大衣跟我的也很像”——他指的是穿在身上那件修身的海军蓝外套——“但他的也是棕色的。他长得很黑,没有胡子,这几个地方很突出。”他摸了摸自己漂亮的颧骨和下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