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雨霖霖,落进潺潺流水里,锦鲤从花藤的叶子下跃出水面,溅出一小片水花。

郗真跪坐在席间,侃侃而谈,“天下陷入战乱数十年,百姓们流离失所,多数土地都流落到世家手里。如今战乱初平,正是该休养生息,恢复民生的时候。可是百姓手里没有地,拿什么来休养生息?”

屏风之后,重明太子挽起衣袖,泡茶的动作行云流水。他端起一盏茶,身边的汤致接过,绕到屏风外面,送到郗真几上。

郗真顿了顿,道:“多谢殿下。”

“说的有理,”重明太子道:“可是很难。”

“难也要做!”郗真斩钉截铁道:“执掌天下之权,岂能与世家共享!”

话音落下,殿外进来一个小太监,在重明太子身边耳语了几句。

郗真看向重明太子,太子道:“今晨早朝陛下提起了分地与民的事,朝堂之上掀起轩然大波,众臣激愤。”

郗真眉头微皱,道:“我猜到了,会有很多大臣反对陛下。”

“不是许多,”重明太子道:“是全部。”

郗真一愣,随即意识到这代表了什么。

重明太子叫小太监回话,那小太监道:“陛下甫一开口,诸位大臣便纷纷反对。有弹劾殿下,说殿下年轻,行事轻狂不堪大用的,也有说天下初定,不宜惹是生非的。还有人说陛下此举是抢夺民财,连蔡氏之事都是有益构陷,目的就是为了蔡家的家财。”

“之后,有大臣请陛下收回成命。一时朝堂上的文武百官都跪下了,一个站着的都没有。”小太监没说燕帝作何反应,但若是换了郗真是燕帝,恐怕他的心情也不会太好。

“这件事不成了,”郗真沉吟片刻道:“至少现在不成了。”

重明太子摆手叫小太监下去,神色自若,不见任何焦急惊讶之色。

郗真望向他,“殿下似乎并不生气,是早猜到了这样的结果?”

重明太子道:“孤只是想到了最坏的结果。”

窗外细雨不断,殿内重明太子煮水烹茶,一举一动轻缓自如。郗真看着他,心中的烦躁渐渐褪去,道:“此事虽不成,但也不是全然没有用处,可以以此为由头,使个声东击西之计。”

重明太子倾倒茶汤,道:“说来听听。”

郗真便道:“如今陛下的困境,是朝中无可用之人,满朝文武几乎全部出身世家。陛下尽管手握兵权,也处处为人掣肘。”

重明太子摇晃着茶杯,“你的意思是,往朝中添一些出身寒门的官员。”

“是。”郗真道:“趁着他们现在的目光都在均分土地之上,我们可以往六部填一些不是世家出身的人,日后也好为殿下助力。”

“说得轻巧,”重明太子道:“世家子弟天然有用不完的资源,寒门子弟如何可比?”

郗真笑了笑,道:“殿下莫不是忘了我的出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