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的想好了吗?

如果谢行前几日问我这个问题, 我兴许还会犹豫一番,但到了今时今日,我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 对他说道,“等我消息吧。”

兜兜转转间, 三年匆匆而过, 我封九月如今还是成了太子殿下谢言的侍读,只能感叹一句造化弄人。

一切似乎与从前没有任何变化,为这场闹剧粉墨登场的依旧是我和谢言二人,但我与谢言身上, 却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我连身上的壳子都被换掉了, 而谢言,也无从避免地堕入了往事的洪流之中。

我记忆中的谢言, 骄矜傲慢, 目下无尘,在春日宴那日,身着白衣,身姿翩翩地来到了我的生命里, 似踩着七彩祥云的九天神祗。

到了后来,我才明白,纤尘不染如谪仙一般的人物也有烦恼,也曾在阴沟里咬牙坚持,也会有求而不得之物。那时的谢言,锋利冷酷, 却胸有沟壑, 在冷宫里蛰伏多年, 才得以重见天日,一朝扬名天下知。

他有炽热的恨意,也有汹涌的贪念,他要这万里江山,要这无上权力,要永远不屈于人下。那时的谢言,还残留着几分年少意气,在我面前,有七情也有六欲,我甚至能感受到他藏于灰瞳下的勃勃生机,和精美容颜下的暗流汹涌。

但如今的他,在得知仇云清并非封九月此事后,却成了一具空洞枯败的精致人偶,他近乎自虐般地用饮食折磨着自己,甚至不知从何时开始,迷恋上了穿着缟素的白衣,不知是在为何人披麻戴孝。

他似是在一夜之间,对所有事物都失去了兴致,成了一具精准智能的冰冷器械,他依旧能尽责地处理公务到半夜,他的决策从没出过半分差错,但他不再下棋,不再游湖,不再有欢.愉。

他将自己封锁了起来。

仅有在面对我时,沉沉的凤眸里,才会有一丝流动的秋波,但总在触及我右眼尾的空白后,连眼里仅剩的光都被打得稀碎,像稀薄的晨光被揉碎在污浊的海域里,永不见天日。

我并不觉得他可怜,甚至觉得这一切都是他应得的惩罚,我并不在乎谢言是如何苟延残喘地活着,我在乎的只是,他的生命是否能在我手上得到终结。

因着谢行的嘱托,我这些日夜都在寻思着要如何搞到谢言的私人刻|章,不停地揣测刻|章可能的藏匿之处,几乎是到了菜饭不思的地步。

我戳着碗中的白米饭,根本无心下咽,只是怔怔地望着窗外的日光发呆,就连谢言何时开始盯着我也没有察觉。

“不合胃口?”

直到谢言的话淡淡响起,我才如梦初醒般地摇摇头,硬是勉强自己朝嘴里塞了几口白米饭。

此时正值秋日,窗外的秋蝉叫得欢腾,而室内则是异常的安静,因谢言向来话少,我如今也不是没话找话的性格,便有种诡异的静谧在悄悄蔓延。

我只拼命埋头吃饭,耳朵却仔细地去听对面谢言的动静,他似是吃饱了,轻轻地将筷子放在瓷碗上,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响动,尔后,我便感觉两道灼灼的目光落在我脸上,久久不曾移开。

谢言如今便是这般的无赖,他只将我当成一个物件,一个和封九月有九成相似的物件,时常便是这样定定地看着我,便能看上半个时辰,当然若不是我恼怒地离开,他可以看上更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