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池里鱼龙混杂,各种闪烁的光线交织。 宋知亦脱了西装外套罩在林纯熙的头上,将那副容颜遮挡了个严实,这才抱着人穿过人群往外走去。 图框看得目瞪口呆下巴掉地。 老大今天可是频频破例,往常宋知亦哪里带女人来过溪山庄酒吧。 这里等于是宋知亦的私人关系网了,轻易不会带人来。 今个儿不但带了个女人过来,还如此袒护。 真是不动情的男人禁欲高冷,一旦动情之后简直完全被女人吃得死死的。 阳光透过纱帘落在眼皮上,薄薄的一层暖橘色。 床上的人纤长睫毛颤了颤,慢吞吞地睁开眼。 乌黑的杏眸里带着茫然,愣愣地望着天花板几秒钟,林纯熙“腾”地一下子坐了起来。 搭在身上的被子落下一半,她身上是条棉质的睡裙。 林纯熙去掀被子的手一僵。 昨晚的一幕幕在脑海里倒带似地回放,她记不清面纱是何时被摘下了,耳垂红色、欲滴血。 所以后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脑子里此刻全是酒后乱性酒后失身的各种言情小说片段,脸上的热气直往血液里冲,林纯熙一个鲤鱼打挺,下了床,一把掀起被子。 嫩粉色的丝绸床单,干净如洗。 什么都没有发生? 可她记得昨天明明他也喝了很多酒,似醉了。 床边的桌子上放了杯樱花牛奶,牛奶杯下压着张纸。 她拿起来,上面的字体凌厉,锋芒乍现: “你的酒量是半杯福斯玛莱,如果以后一个人在外,饭局上永远不要喝酒。睡衣是女佣为你换的,桌边的牛奶是中午管家为你煮的,温热时喝。” 没有落款,但她知道是宋知亦。 牛奶的温热透过玻璃杯壁传递到手指上,那温暖似乎顺着皮肤流进血液,好像混身都暖和了过来。 她喝了一口,樱花的香气带着牛奶细腻绵密的感觉入口即化,缓解了宿醉的头疼感。 他早就算到了她约莫要中午才起,于是让张叔热了牛奶端过来,温度刚刚好。 鼻尖一酸,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幸福到极点,心口却又酸又涨,仿佛被人如此温柔对待,她也会觉得自己不值得。 不值得他的好。 宋先生对她这般好,耐心有佳,收留她,为她解决麻烦,还因为她即将得罪苏家,虽然她知道他强大成熟,绝对不会做无谓的决定,但是还是于心有愧。 放在枕边的手机振了振,是林则诚的电话。 老爷子与她扯了几句家常,才支支吾吾道:“昨天回去,你和知亦没吵架吧?” 知亦,还真亲切。 林纯熙狐疑:“我为什么要和宋先生吵架。” 林则诚:“那就好那就好。” 林纯熙:“?” 她怎么感觉不太妙。 没等她反应过来,林则诚快跑连珠的将心里早就打好腹稿的话全盘脱出,最后加了一句:“反正你和知亦要领证,迟早会被他发现,所以爷爷昨天喝了点小酒就实话实说了,告诉了知亦你没有毁容哈,祝你俩幸幸福福,新婚快乐。” 没给林纯熙反应的时间,小老头“啪”地一下子挂了电话,动作那叫一个干脆利落快。 林纯熙: 也就是说,宋知亦早就知道了。 所以昨晚那出失控游戏,是他早就为她准备的,为了不让她愧疚无处开口,他主动为她铺陈了台阶。 包括—— 他主动将他们的关系坦白给林则诚。 她以为他是为了顺利拿到户口本,却不想他竟然也是为了她。 “知亦说了,小姑娘嫁到宋家,绝对不能这么不明不白的让人受半分委屈,宋家那边的长辈他早就告知过了,要让你风风光光的嫁进宋家。” “这事儿,他就算不告诉我,先斩后奏,我也爱莫能助,毕竟他是眼下唯一能护得住你的人,他却选择告诉,征得我的同意,如果我不同意,这孩子还真打算延迟婚礼,与我从长计议此事。” “丫头啊,爷爷看这孩子是真的对你付出了真心,是爱情也好,别的情愫也罢,教养良好,懂分寸,知进退,沉稳有大局观,放眼这秋城,还真的只有把你交到他手里,爷爷才走的放心啊。” 想通的一瞬间,一种莫名的酸胀感觉顺着心脏跳动蔓延至四肢百骸。 他为什么要对她这么好? 她不明白,自己何德何能,遇到了先生。 “我敬先生似檐上雪,盏中月,茕茕孑立,皓胜宵烛,从未想过窥探月光,却不曾想,月为我来,雪落我肩,世上情爱三千,不敌他半分温柔。” 下午林纯熙去秋大上课,依旧带着口罩,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林纯熙进了教室感觉频频有好奇的目光往她身上瞟,窃窃私语着。 苏小小占的位置在最后一排,她拎着包走过去,前排了两个男生竟然回过来来看了林纯熙几眼,带着幸灾乐祸。 看来不是她的错觉。 “林纯熙你可算来了,你不知道,昨天夏星和你在教室的那段对话被人录了下来,还恶意剪辑了放到学校论坛上,只留了你拒绝的部分,说你不爱国,身为秋大设计系的学生却不愿意参加本专业的比赛。”苏小小凑了过来。 林纯熙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爱国?” 她啥时候不爱国了? 她一个□□批准公布的最年轻苏绣非遗文化继承人,被诬陷成不爱国? “你不知道,这次的设计比赛是中外学生都可以参加的,论坛发表的那段视频里剪掉了部分话,说你因为惧怕输给外籍学生拒绝夏星的邀请。” 林纯熙: 突然理解了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的含义。 “我真的怀疑是那个夏星故意找人剪辑发到论坛上的,就是为了逼着你去参加什么设计大赛和她一较高下,之前我还觉得她是研究院的高材生,现在,真是高材生个屁,白天鹅个屁,我只觉得她像是上赶着开屏的孔雀。”苏小小为林纯熙愤愤不平道。 被她这义正言辞的小表情逗笑了,林纯熙莞尔,附和着:“你说的都对。” 苏小小:“所以你打算怎么解决?” 林纯熙:“晾着她。” “啊?” 林纯熙将课本翻开,淡淡道:“只要没有实质性的伤害,舆论什么的都只是昙花一现,都会过去。” 她不想再给宋先生惹任何麻烦了,这么多年来,被误会过,被恶意诋毁过,她早就习惯了。 喵喵 苏小小发现林纯熙虽然面相和性子都很软, 看着很好说话的样子,但是这姑娘是内心真的强大,即便被流言传成了那样, 这节课还坐的稳稳当当的,该听课听课, 该记笔记记笔记。 甚至下课了还面不改色的收拾课本,对周遭看好戏的目光视若无睹, 冲苏小小挥了挥手:“小小, 我先走了。”苏小小:“嗯,那你路上小心。” “好。” 眼看着入了十一月,天黑的越来越早, 林纯熙出教学楼时漫卷的云层被染成鎏金色,燃烧般挂满了天空, 落日将沉未沉渲染出渐次晕染的橘红。 她拢紧了衣领准备去赶四点半的公交车回宋宅,刚下台阶时就听到了身边女生的吸气声, 以及叽叽喳喳的议论声。 “卧槽, 你看那个男人好帅啊啊啊啊啊啊!” “禁欲控啊!西装杀我啊!” “这是咱们学校的教授吗?教什么课的,我现在转专业还来得及吗?” 林纯熙有所感应般地抬头朝前面看过去。 银灰色的柯尼塞格rera停在树荫下, 男人斜倚在车前, 单手撑在引擎盖处,黑色尖领长风衣将他身材裁韧得颀长而肩宽腰窄,领口松散敞着, 里面是马甲搭配衬衫,深蓝色的领带垂在胸口下端别着枚铂金领带夹, 尾端贴合着衬衫下起伏的胸肌轮廓塞进马甲里。 像是从古堡里走出的英俊绅士。 似乎察觉到了林纯熙的目光, 不远处的男人抬眸, 深邃的黑眸忽然极轻的笑了一下。 温柔如湖面上潋滟的夕阳。 她像是被恶魔蛊惑的虔诚信徒, 一步步走下神坛,朝他走过去。 他朝她伸出手来,极为自然的接过她的包。 他手指温热,如有若无地在她手背上摩挲过去,宛如石子投湖,在她心里激起千层浪。 “宋先生,您怎么来学校了?”一瞬间,神志回笼,她像是被电了一下快速缩回手问道。 “朋友推荐商业街新开了家餐厅,很不错。”他体贴地为她打开副驾驶的车门,唇角带着极致温柔的笑意:“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荣幸,邀请林小姐共进晚餐。” 他微俯身抬手为她遮挡着头顶,呼出的气息灼热温热掠在她额角。 美色误人。 林纯熙大脑一片空白,机械地点头,机械地答应,机械地顺从坐进副驾驶里。 之前因为她一直带着面纱从来没有跟他一起用餐。 宋知亦为她关上车门绕过来上了驾驶位。 车里有淡淡的男士香,清冽好闻。 林纯熙茫然地目视前方,大脑浑浑噩噩地已经忘记思考了,双手板板正正地放在膝盖上。 耳边响起低磁性的声音,提醒道:“安全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