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茜儿吩咐下面去泉前街接大妞来商议,她娘去不了,余家也得有出去进来的主持中馈之『妇』,亏大妞当家当的不错,有婶婶们关照,惯熟了,也交了手帕上的朋友,以后便能长姐如母带着妹妹出去交际。

至于鱼娘,她爱怎么就怎么,她身子骨不好,大家就期盼她长寿自在,什么为难都不跟她说。

等四月走了,七茜儿这才又问张婉如:“这种聚会我也是头回去,这显见是要带点什么的?”

张婉如点点头:“自然是要带的,人家大『奶』『奶』把祖传的绣谱都拿出来了,你当那谱是随便的?反正我是早就耳闻,向往不已了,单这一册书里就有备秀,引秀,针技,纹决,成品花德,还有秀章八门,咱就只说备秀一门,我家那祖传备秀里,绷,架,剪,针,线也不过十几页,人家可是一册一册几尺高叠着的。”

七茜儿闻言也是向往,便叹息道:“这般珍贵的东西,凭着谁学了去,都是养家口的绝技,代代外嫁女防身都够了,想不到她竟舍的拿出来。”

张婉如却说:“什么啊,她也不会!她们那一圈儿人谁拿这个养家啊,这些却是历代李府针线房研究的经验,也是那些针线娘的心血。”

卢氏却说:“人家唐府也未必看,说白了,就是为了配那几个字儿,什么良德美手,镂云裁月,闺阁之女总要吹嘘出来的名声而已,再者,大家家门的小姐,谁出门又是奔着做针线去的?只有小门小户才看个心灵手巧,灶上田头儿,我家从前在府里开过秀坊,又有多少『奶』『奶』太太悄悄高价买了绣品,回头却说是自己家小姐的手艺,这还只是一般人家的小姐,像是唐大『奶』『奶』那样的,人家是带着针线纺织娘子嫁人的,咱们生在这庆丰府有个好处,地方大了就什么都不稀罕了。”

七茜儿上辈子交往皆是万氏杨氏之流,

从前在庄子里,王氏也是要亲手给她死鬼爹做贴身衣裳显示内外兼修,贤良淑德的。

谁知道还有这样的?

张婉如就说:“做针线本是我们消遣打发时间的东西,可人家唐大『奶』『奶』若只做这些,唐大人怕是不高兴了,他还巴不得自己媳『妇』儿多办几次雅会,毕竟,唐家是个外来户,一家是一家,家家各不同的。”

七茜儿不懂装懂的慎重点头道:“就是这么说,可人家大『奶』『奶』都拿出来绣谱了,你却拿什么?”

张婉如眨巴下眼睛:“我娘从前就给我预备了几套,我准备拿几册带谱子去,我家家底薄,这书人人都有,弟妹堂嫂子遇到针线会,出门也用这个。”

带谱子就是腰带书,讲腰带各种搭『色』,纺织,镶嵌款式的。

她说完得意的笑道:“你们不知道,从前有次京里侍郎家的针线会,我那小娘带我妹妹去的,到了那儿才发现,连同我家嫂子们竟一模一样拿了四套去,咯咯!”

张婉如笑的花枝『乱』颤,可卢氏却叹息道:“你们这些官家小姐真真不当家不知道柴米贵,我家那秀坊最后如何倒的?就是跟着燕京太近,甭管你花大笔的银子请多好的绣娘,又私下里舍钱拢来多少好花样,你也比不过燕京变化多端,旁人多走两步都去买京货了。

我那会儿就对这种针线会特别稀罕,还拼命跟来我家铺子的小姐『奶』『奶』们攀关系呢,就想她们带我去几次,到那会子我定什么不做,只抄谱就够我家买卖吃几代了。哼,人家那会子却看不上我的,嫌弃我是个商家女。”

坐在一边吃茶的潘氏,柴氏到底憋不住一起笑了起来。

卢氏翻白眼:“笑什么啊,难不成你们也有?”

潘氏点头:“有的,却是我嫂子娘家的,我家小门小户可没有这个,我嫂子家也一般,就一册烂大街的叶儿染方子,我家姐几个出门都拿这个,反正也没人看的。”

柴氏却说:“我家有好些纹样书,随便拿一本就成的。”

说到这里,她看着卢氏说:“如今嫂子可如愿了,想看多少有多少,你不要跟我客气,只我家有的,您明儿随意抄去。”

可如今卢氏也不看这些了,她就无奈摊手道:“我哪有这闲工夫,每天里忙里忙外,坐在那边给男人做件衣裳就是歇息了,你们那哥我就不说了,他是五行五重土,层层杨大灰,这出来进去不是走路,就像是打滚出打滚进般,这家里家外就全靠我一人『操』持,孩子们也小,如今就享不了这个福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