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什么事了?声音像是从楼上传来的”,花映月花容失色,她身后跟着那位官老爷,也是一脸的惊恐。

几乎在同一时间,衣衫凌乱的谢瑶琴和房中的嫖客也打开房门冲了出来,恐惧万分地叫喊着,“是谁在惨叫?”“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情?”

林丽娘脸色惨白,“难道是如玉……”她跌跌撞撞地向楼上冲去。几名守门的小厮也都赶了过来,纷乱的脚步踩得木楼梯咚咚作响。没有人顾得上被烫伤的可怜的冰凝,她双手强撑着地面想要爬起来,受伤严重的双脚却使不上半点力,只能趴伏在地上流泪。

颜如玉的房门紧闭,里面一片死寂。

“如玉,如玉”,林丽娘嗓音尖利,两手齐使力,将房门拍得震天响,却得不到半点回应。

两名小厮合力将门撞开,顿时恐怖的尖叫声此起彼伏。只见颜如玉一丝不挂,仰面躺在地上,晶莹的水珠正顺着她光滑细腻的肌肤滑落在地面上。身旁是打翻了的浴桶,地上湿漉漉的一片,散落着几朵被水浸泡得已经蔫了的白色木槿花。

见此惨状,姑娘们吓得抱作一团。林丽娘壮着胆子勉强上前瞧看了两眼后,只觉得头昏气短,身子软软下滑,两名小厮急忙将她搀住。沉愣片刻,林丽娘突然呼天抢地的嚎哭起来,“如玉,你死得好惨啊!你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去,叫我这万花楼以后还怎么做生意呀……”

花映月、谢瑶琴和刘暗香听到林丽娘的哭喊,投向她的目光皆夹杂着怨恨之意。颜如玉惨死,林丽娘哭的却不是人命,而是钱财,这就是青楼女子凄惨的际遇。

人命关天,天亮后林丽娘不得不差人报官。由于万花楼内名流云集,许多朝廷要员也是这里的常客,锦衣卫北镇抚司接手此案。锦衣卫指挥使陆炳派出他最赏识和信任的锦衣卫副千户向擎苍负责审理此案。

向擎苍年方十八,嘉靖十九年高中武状元,授锦衣副千户。他出身官宦人家,自幼拜武林高手为师,习得一身好武艺,且饱读诗书,堪称文武全才。向擎苍一心报国尽忠,也曾寒窗苦读,后发觉读书做八股文非性所嗜,弃去帖括间,驰骋于诗赋,遂弃笔从戎,转向武举。

虽然仅是一个小小的五品副千户,但向擎苍已经在锦衣卫中显示出了峥嵘的头角。他办事干练,断案公道,而且绝不像锦衣卫其他官员那样,极尽栽赃诬陷,造谣告密之能事。居官一年多来,他敢于替一些冤枉的官员说话,甚至敢于否定皇帝的个别错误判断,深受三法司官员和满朝文武的称赞。他为人刚正,嫉恶如仇,也因此得罪了不少人,好在锦衣卫首领陆炳十分欣赏他的个性,认定他是个人才,不但不难为他,反而处处加以维护。

向擎苍带着一干随从走进万花楼别院时,花映月、谢瑶琴和刘暗香的目光都被他吸引住了,眼前这位年轻的大人剑眉星目,相貌俊朗却带着千年寒冰般的冷峭。身材伟岸如劲松般挺拔,一举手一投足都显露出临渊岳峙的不凡气势。

“千户大人,难得到我们这里来,先喝杯酒水解解乏吧”,最风骚放浪的谢瑶琴已经迫不及待的上前,将手中的绢帕往向擎苍脸上一拂,如丝媚眼中风情撩人。换做往日,只要谢瑶琴使出这一媚招,没有人抗拒得了,立马就会公然与她调情。向擎苍却视若无睹,面无表情地走了开去。

谢瑶琴脸上的笑容顿时凝住。花映月讥讽的笑声传了过来,“瑶琴姐姐,人家不吃你这一套,真是无趣啊!”

谢瑶琴露出愠怒的表情,重重的“哼”了一声,正准备开口反击,刘暗香过来劝阻道:“向大人是来办要紧事的,哪有工夫理会我们,自家姐妹,何必为此伤了和气。”

谢瑶琴故意加重了语气,“我才不会和那种人一般见识呢”。她亲故作亲热地挽住了刘暗香的手,“走,咱们去瞧瞧向大人在做什么”。说完拉着刘暗香款款而行。

花映月嘴角挂着轻蔑的笑,“哼,自甘下贱”。她本想转身就走,刚迈出脚步却又收了回来,她也抑制不住好奇心的驱使,想知道那位俊逸得令人心动的向大人会如何查断这桩命案。

现场维持着原来的样子。面对玉体横陈的颜如玉,向擎苍的几名手下都用猥亵的目光不停地扫视着那洁白诱人的胴体。只有向擎苍冷漠地掠了那女尸一眼,便不再多看。

仵作验尸完毕后上前汇报,“大人,女死者是中毒而死。她双目紧闭,面部扭曲,嘴巴张开、卷紧舌头,死前一定承受了巨大的痛苦,可见那是一种十分可怕的烈性毒药。”

“如何中的毒”,向擎苍问道。

仵作禀道:“死者背部有许多红疙瘩,大概是瘙痒难耐,有几处已经被抓破了皮,据属下查验,毒液应该是从伤口处侵入体内,并在极短的时间内发作,导致死者在惨叫数声后即毙命。”

“从伤口侵入?”向擎苍双眉微蹙,略作思忖后,忽然盯住了散落在地上的那几朵白色木槿花。

仵作再度蹲下身来仔细检查了地上的那些花朵,道:“这几朵花上面都有残留的毒液,凶手在花上下毒,死者沐浴时将花朵浸泡在水中,因此中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