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元璋拧着眉头,再三思索,这才沉吟道:“先生,你说的可是酷吏张汤,周兴,来俊臣之流吗?”

“嗯……正是这些人,主公,汉唐多雄主,也多酷吏,主公可知道为什么?”

老朱稍微思忖,就叹道:“雄主自然要成就非同凡响的大业。欲成大业,自然要用非常之人,行非常之事。张汤等人,不过是代替君父,背上骂名罢了。”

张希孟立刻点头,“主公高见,臣是五体投地……臣还想请问主公,您可是要酷吏?”

老朱怔了怔,反而笑着问张希孟,“先生以为呢?”

“我以为自然是要有的,但是我觉得不宜过多。酷吏虽然是一柄利刃,但是却容易伤敌伤己,也会人心惶惶,造成朝野不安。非必要的时候,还是少用为妙。至于监察百官的这些人,臣斗胆谏言,主公还是该如同军中将领一般,给他们上一些课,进行些教育,导正心态,明确职责。”

“譬如说国法律令,犯了什么罪,就该是什么下场。处置了这些人,又挽回了多少损失,产生了什么效果……归结起来,就是要让官员们清楚,他们干这些事情的价值,坚定他们的信念,明确他们的职责权限。臣倒不是觉得这么干了,就能让每个人都成为清官干吏,只是想保证大多数人,都能忠心主公,尽忠职守。这样一来,就算偶尔有混账之徒,辜恩负义,败坏国典,主公也大可以从容除之,不至于造成朝野动荡。”

朱元璋一直听到了这里,终于心有所悟,明白了张希孟的意思。

简言之,就是张希孟觉得朱元璋过去对待官吏太过粗暴简单。

安排上了位置,给了权力,让你去做事。

行了受赏,错了受罚。

犯罪了就杀头,严重的剥皮楦草。

这个方向自然是没错的,但是有些过于粗暴,把每个人都当成了工具……人之所以为人,就是和一般的工具不同,人有复杂的感情,兔死狐悲,物伤其类。

张希孟讲的不是把官员当成祖宗供着,也不是当成单纯的牛马使唤。而是看成一个个的大活人,有血有肉,有爱有憎。

拿到了权柄会激动膨胀,看到了死亡会惶恐自责。

该如何让这些人适应手上的工作,摆正自己的位置,更好履行职责……归根到底,虽然身为官吏,依旧需要教导培养,鼓励提高。

这也是张希孟从江楠这个人身上,发觉的最大问题,女子为官,最大的问题不是世人议论,也不是什么风俗教化,男女大防……真正要命的是如何让女人顺利完成身份转化,从一个服从者,变成一个掌握权力的人。

同样的道理,也适合那些寒门子弟,初入官场的菜鸟。

当初凿壁偷光的孩子,在官至宰相之后,专地盗土,侵占四百顷良田,落了个罢官抑郁而死的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