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处秘密照相点。摄影师怕被人打搅,所以弄得很隐秘。小鹿很有把握地说。

小如过去敲敲门,里面一点动静也没有。小鹿说,你动作太轻,好像敲幼儿园的门,看我的!

她捏起空心拳头,直擂两页门扇的接壤处,木板的震动加上铁插销的共鸣,一时间好像闹起了小型地震。

谁啊?耐心点!正洗相呢,等一等!里面回答。

天地为证,我们几双耳朵,都清清楚楚听到了“正洗相呢”这句话。哎呀呀,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小鹿满脸功臣神色,好像这个照相室,是她在片刻间用拳头砸出来的。小如比较有涵养,一声不响退在一边,但掩饰不住的兴奋,还是把她的嘴唇烧得更红了。她是我们之中最漂亮的女孩,自然对照相有着刻骨铭心的热爱。至于我,满脑子想的是,赶快把胡技士揪了来,让他揉着眼睛,目瞪口呆地向我们道歉。

等待中好像过了一千年,门终于沉着地打开时,我们看到了一张血色不足的脸。因为长时间在暗室里工作,摄影师眯缝着眼,一副见不得天日的样子。

揉着眼睛、目瞪口呆的人——是我——那个摄影师不是别人——正是胡技士。

我说,你怎么在这里?

他说,我怎么就不能在这里?我一直就在这里工作啊!

我火了,你说这里养不活摄影师,原来是自己在吃独食啊!

胡技士愣了片刻,好像突然明白了,说,看来我们之间有点误会,欢迎你们参观我的工作间兼暗房。

我们三个鱼贯而入,小鹿在我耳边低声说,原来你和摄影师早就通了消息,倒把别人蒙在鼓里。

我抗议道,谁知道他在这里像个特务似的潜伏着啊!

屋里很黑,一盏红色的小灯,好像糖稀已经融化光了的冰糖葫芦,几乎没有光芒,只是一个稳定的红球,用朦胧的光晕勾出大家的身形。地板当中摆着一台硕大的机器,桌上有一个盛着药水的白瓷方盘,几张底片如红鱼一般泡在水里,看不清眉目。

你的机器比一般照相馆的复杂多了,照出的相一定也要漂亮得多。小鹿四处张望着说。

漂亮不敢说,比一般照相馆清晰,那是一定的。胡技士似笑非笑地回答。

只是你这墙上没什么好背景,海呀小亭子什么的,拍出来一片煞白,怪扫兴的。不过,也凑合啦,主要是把人物表情拍好就成。不知道你手艺如何?小鹿很内行地评点着。

红灯下,胡技士的脸红彤彤的,说,我经过正规学校三年学习,手艺应该是没问题的。

哟,光一个照相,你就学了三年,那可真是老师傅了。小如说。

胡技士的脸更红了。

我说,胡技士,你什么时候给我们照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