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舒彦打开一瓶啤酒给傅老爷倒酒,也给自己亲爹满上:“父亲没必要考虑我,我本来就追求自由恋爱。再说了,父亲若是考虑过我,也不会一房一房姨太太往家里拉了。我小时候,祖父常常摸着我的脑袋说:‘舒彦啊!现在祖父在,你就是宋家的长子嫡孙,但是若是我不再了,你还没本事,你翻翻史书,多少位太子都没好下场。所以你打铁还要自身硬,你是你父亲所有儿子里最出色的,宋家才会是你的。’听了祖父的话,我拼命地学,努力比弟弟们优秀。现在想来,我感谢祖父的教诲,逼着我学了这么多,但是他最后的一句话,我却觉得也不必太过于当真。”

宋舒彦看向傅老爷:“当年傅伯伯身为长子嫡孙,因为母亲早亡,被继母排挤,一个人拿着五百两银子闯荡,当年傅家远不如宋家,如今说实话,傅伯伯的资产应该已经压过我们家了吧?我虽未必有傅伯伯这样的能力,但也有点自信,闯一番事业也是可以的。只能说拼命学,给了我底气,再差我也不会差到哪里去。所以父亲不必顾虑我的姻缘。您和我妈的婚姻,你们自己处理。”

儿子的这点理由都没有了?

“俗话说宁毁一座庙不拆一桩婚,你们这是全巴望我们离婚?”宋老爷把最后渺茫的期望给了这个……这个满脑子奇怪的新式思想的秦瑜,“小瑜,你说呢?”

秦瑜伸手给傅嘉树:“拿一瓶蝌蚪啃蜡来。”

傅嘉树给她打开,秦瑜把可乐倒入杯子里,问宋老爷:“宋伯伯,您这是陷入情感中,还是计较面子问题?”

这让宋老爷怎么回答?

宋老爷还在思考中,秦瑜说:“想来宋伯伯这样杀伐果断的大商人,见一个爱一个的风流财主,怎么可能儿女情长?放不下一个人老珠黄的原配正房太太。这不是笑话吗?说到底应该是面子问题。”

宋老爷想要反驳,却又不好意思说自己一把年纪了,幡然醒悟认识到正房太太的好了。

“伯伯,这些我们都应该放一放,难道当务之急,不是请君入瓮吗?”秦瑜拿着杯子,“宋伯伯既然刚才提了张謇老先生,那么他的大生纱厂是怎么倒闭的,您定然是一清二楚吧?日本人利用世界棉花涨价,日本政府给东洋纱厂提供了资金保障,而张老先生在我们政府没有响应,问海外银行借贷,也没有着落的情况下,击垮了大生纱厂,张謇老先生一生心血付诸东流,而东洋人迅速扩大规模,短短几年中成今日之势,国内纱厂与他们有一战之力的,细数除了海东还是哪几家?海东今日面临的是有政府资金支持,有技术实力,更有市场口碑的东洋纱厂。与之缠斗,稍有不慎,必然是命陨生死。所以,我们要利用一切机会,去赢得这场战斗。所以我认为……”

讲到正精彩之时,秦瑜却卖起了关子喝起了蝌蚪啃蜡,宋老爷被她吊起胃口又不说给闹得不上不下:“别卖关子,快说!”

“刚好伯母要跟您离婚。您思想老派,自然不肯离,而舒彦兄,所有报纸都在报导他和我离婚之事,还有他在纱厂的在很多人看来是不切实际的改良。在所有人心目中,他是一个极其新派的男子。所以他支持伯母离婚也是理所当然,您不肯离,伯母就像文秀告溥仪一样,把您告上公共租界法庭,要求离婚,舆论一片哗然。您作为父亲恨自己精心培养的接班人,居然支持他母亲跟您离婚,你大为愤怒,要把儿子赶出纱厂,但是这些日子以来,舒彦兄为纱厂所做的一切,让他在纱厂极为得人心,所以跟您之间有了抗衡的能力。如今纱厂分成了两派,这个时候报纸上就会有人评论,海东纱厂革新举措,难道不像是戊戌变法吗?所有人都认为舒彦兄是光绪帝,而您是那个慈禧老佛爷,最终他的变法一定会失败。东洋纱厂这个时候,定然认为海东是另外一个大生纱厂,甚至不如大生纱厂,就想要借势摧枯拉朽,务必把海东弄死。他们会盲目自信,甚至自大,这就是机会。”

秦瑜说完,看着宋老爷,用极端真诚的目光看宋老爷:“伯父,男子汉大丈夫,孰轻孰重,我想您一定分得清。”

宋老爷也是民国十一年纺织业危机的亲历者,当时由于东洋纱厂在迅速扩大规模,国内棉纺织业出现了普遍的危机。当时海外棉花价格疯涨,市场东洋纱却不涨价,市场棉价和纱价倒挂。作为国内棉纺界的元老,大生纱厂轰然倒下,曾经被各大钱庄求着借款的张謇老先生一点一点地绝望,最终带着“教育为父,实业为母”这句话含恨而终。

孰轻孰重?宋老爷看向自己的妻子……

作者有话说:

女主没有骗,就是打的明牌。零点的没有了,不要等了。明天中午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