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太太不想应酬年太太,年太太其实也看不上这位就担了个名头的宋太太。毕竟年家大少爷是年太太肚子里出来的,而年家六少爷依旧是她肚子里出来的,老蚌生珠代表什么?恩宠不衰。哪里像是宋太太这样?

今天的目的又不是纯粹的交际,而是为了让某些话到某些人的耳朵里。就宋家大太太这人?来了,听了!也未必有机会跟宋老爷说。反而倒是这位新姨太太,正是得宠的时候,反而跟她说的话更容易到宋老爷耳朵里。

所以,来六姨太,年太太不要太高兴。

太太们一起喝茶吃点心闲磕牙,年太太是从上海回来的,自然要给大家伙儿细数十里洋场的有趣之处。

“大世界里的哈哈镜不晓得你们见过没有,看上去就是我们平常穿衣用的洋镜,你一走过去,有的镜子把你照得长的像是竹竿,有的呢!有把你照得矮得像个秤砣。那里天天有猴戏,还有跳舞厅,底楼的共和厅里,是上海滩,堂子里的姑娘最喜欢去的地方。”

六姨太只在秦母生病去上海看西医的时候陪着小姐去过上海,那时候小姐忧愁哪儿会带她去看什么哈哈镜?此刻她听那哈哈镜实在奇妙。等等年太太说这个堂子里的姑娘又是怎么个一回事儿?她一脸疑惑地看着年太太,年太太问她:“六太太是不是有什么不明白的?”

“什么叫堂子里的姑娘?”问出这个问题,六姨太又怪不好意思的,只怪她见识浅薄。

“六太太是正经人家的小姑娘,不懂也正常,堂子里的姑娘,就是做皮肉生意的,就是妓院里的姑娘。”一位太太给六姨太解释。

听见这话六姨太羞得小脸通通红,年太太解释:“在上海窑姐儿那么多,怎么出名呢?就去大世界共和厅献唱,献舞。那里去玩的年轻公子哥儿多,看上了带她出去,一个晚上能挣上百大洋。”

“一百个大洋?都够请十几个长工,给的月钱了,一个晚上就没了?”有位太太为此咋舌。

“要不怎么叫销金窟?”年太太拿起茶碗喝一口,“不过啊!这种还不是顶顶厉害的。还有那种交际花。”

“交际花,怎么个来头?”

“就是那种出身还算不错,读过书,看上去像是大家闺秀,天天流连于各种男人身边的女人。”

“这种跟堂子里的姑娘有什么区别?”有位太太问。

“怎么没区别,区别可大了。这种姑娘,那个手段才叫高明,像最近天天上报纸那个秦瑜,她有正经工作的,是一家洋行的经理,会说德文和英文,长得真的不要太漂亮哦!站在你面前,你一定会认为这是哪一家的大家小姐。就是这样的一个小姑娘,出入社交场合,弄得我们宁波的两位少爷天天为她献殷勤。早上一个送她去洋行上班,下午一个去洋行接她下班。她把两位大少爷摆得妥妥帖帖。”年太太说完,抓了一把瓜子嗑了起来。

几位太太听见宁波的两位少爷,不禁好奇起来:“年太太,是哪两位少爷?是金家大少爷和潘家小三吗?”

毕竟谁都知道金孝宇是最喜欢美人,而潘家那个小三也是个纨绔子弟。

“哦呦,搞定那两个算什么?随随便便一个漂亮姑娘都能搞定他们两个的。”年太太吐了瓜子壳,“你们猜,她搞定了哪两个?我保管你们猜不到。”

宁波在上海做生意的人家不少,几位太太怎么都不敢猜最有名的两家的少爷,毕竟那两位少爷可都是人中龙凤,只猜其他几家的少爷。

年太太听着笑着摇头,被其他太太说:“年太太,你就不要卖关子了。”

年太太放下瓜子,说:“往你们最想不到的猜,谁最不可能,你们就猜谁。”

有人看了一眼六姨太,说:“不会是宋家大少爷?”

年太太但笑不语,看上去是了,另外一个猜:“傅家的那个少爷?”

“想不到吧?就是这两位。”年太太喝一口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