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诫登时大怒,“岂有此理,简直没有王法了!你叫你的家丁、佃户,把那几个人扭送到衙门,我替你做主!”

葛员外先是一喜,后又小心翼翼道:“其中牵扯到郑大人……您要不要事先和他通个气儿?”

李诫一愣,反问道:“关老郑什么事?难道刁民是他家亲戚?”

“不不不!”葛员外急忙摆手又摇头,“是……唉,怎么说呢,郑大人说那块地没有登记,是无主的荒地,真是笑话,上面铺着一层雪就成荒地了?我和他说不清楚!”

李诫目光熠然一闪,又倏然隐去,漫不经心道:“有什么说不清楚的,把你的地契拍他脸上,看他还能说出什么道道儿来。”

葛员外苦着脸说:“我的好大人喂,您这不是,哎呦,这不是为难我吗?”

“此话怎讲?”

葛员外脸都憋成了紫茄子,半天才赔笑道:“这不是……拿不出来。”

李诫脸色沉了下来,声音也变得冷冰冰的,“怎么回事?”

“事到如今我就和您实说了吧!”葛员外一狠心咬牙道,“这地没地契,没有登记造册,大凡濠州的地主,都会瞒报一部分田产。您别这么惊讶,这是各朝各代都有的事,几乎都成了约定成俗。”

李诫正气凛然道:“触犯朝廷律例的事,我不能当做看不见,不行,这事我必须秉报上峰,奏明朝廷,一查到底!”

“葛家庄的地都是这样的情况,您要查我,都得抖搂出来!其中七成的土地您知道是谁的吗?那是了不得的大人物,您动不了的人。”

葛员外的小豆眼闪着贼亮的光,不停地眨巴着,他指指上头,“您出身王府,京城里的关系您比我们熟,那个,也是带个‘王’字的。还不如当做看不见,一床锦被遮盖了。”

似乎被他的言语惊到,李诫明显露出了迟疑之色。

葛员外见他有所意动,继续道:“就算您一心为公想查我们,可您信不信,您肯定查不下去,没等您出手,上面就出手了。”

李诫啧了一声,暗自思索片刻,苦笑道:“你可真是给我出了个难题。老郑是个死古板,我也怵头他呀,你总得让我心里有个底儿。”

葛员外身子前倾,低声道:“您如果不信,我可以给您引荐那里的庄头。”

李诫笑了下,拍拍他的肩膀。

“大人,您的情意我记下了,之前给您送的年礼不算,每年我庄子上的出息,孝敬您……”葛员外伸出三个手指晃了晃,“去年的我回去就着人送来,还有其他家,都交给我来办,均按此例可好?”

“回去吧。”李诫笑得十分开心,两只眼睛都矍然生光。

葛员外以为大功告成,当下一身轻松,拱手作别离去。

微啸的北风打在窗子上,吹得窗户纸一鼓一鼓的“扑扑”地响,不堪重负几乎要破了似的。

李诫伸出根手指头,戳破了那层窗户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