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盖什么我管不着!”

“管不着我就着凉!”

“活该你着凉去!”

“着凉让你背着上医院!”

“上医院使大针扎,疼死你!”

被子就在两人不依不饶的斗嘴中缝完了,然后田巧巧该喊:“下一个!……我警告你们这些小姐,这是最后一次!下次桑采我也不管啦……”她骂骂咧咧,直到把所有人的被子全部缝完。

让她提供劳动力援助的决非桑采,也决非她属下的女兵们。舞美组常在刷景片时拉她去,这活儿是很难找到人帮忙的。景片上绷的布要先刷一层猪血和黄泥,这样在舞台上才不透光。田巧巧将两只袖子捋到胳膊根,双手插在大盆里,那淤成块的猪血发出令人作呕的气味,有时还得脱去鞋袜跳到盆里去踩。虽然桑采知道这是个能挣“表现”的机会,也不免跑得远远的,生怕“一对红”这时对上她。每当田巧巧一身腥臭回屋时,同屋的姑娘们总要在门口预先放盆热水和一块肥皂,然后几个人拼命抵住门,她什么时侯冼涮干净,什么时候才放她进来。她恼恨之极,在门外一口一个“小姐”地叫骂,说是她们的思想远比她手上那些粘乎乎的玩艺脏得多!

队里有人评价田巧巧和桑采是“一对积极”。

有人不同意:“一个是真积极,一个是假积极。”

还有人说:“积极都积极,只是目的不同。”

一九七五年那次巡回演出,真假似乎见了分晓。每回下部队,为给部队减轻食宿负担,都一再压缩人数。所有节目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缺谁都不行。偏偏一场病毒性感冒,让不少人发起烧来。这天晚上,徐教导员难坏了,因为唯一的男集体舞一下减员两名,凑合排齐队形,一面大旗却无人挥舞。

“我——我来舞旗!”桑采挺身而出,美丽的眼睛里闪出献身的庄严。

大家有些惊愕地看着她。一个时期有一个时期的热门儿。眼下,“轻伤不下火线”成了一切奖励的准则。桑采和田巧巧始终不病,尽管他们表现出色。表扬名单里却无两人的名字。当桑采听见某位病号又获得赞誉时,表情十分微妙,不无嫉妒又显得焦急,她为老不病恨死自己了。

黎队长反对女扮男装:“一面红旗,少了也无所谓。”

可徐教导员不同意,他认为红旗的增减大大关系到舞台气氛。两人争执了一会。

“我能舞!”桑采坚持道,“我个头高,能扮男的!”

“那面旗太重。不行,一般男娃儿都舞不起来!”黎队长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