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人?白人?还用跟我说你是黑人民族中的一员吗?谁说过什么黑人的事啦?这只不过是一堂地理课。”吉他递给奶娃一杯热气腾腾的茶。

“哎哟,好啊,这玩意儿要能算茶,那我就成了煎鸡蛋了。”

“听懂我的话没有?别这么挑剔。为什么你会成了煎鸡蛋?为什么不是炸鸡蛋?要不就干脆当一个十足的老鸡蛋?再说,干吗总离不开鸡蛋?黑人当过各种各样的东西,可从来还没当过鸡蛋。”

奶娃放声大笑起来。吉他又来这一套了。他刚才浑身湿透,来到这大门口,准备迈过门槛寻死,可现在他笑了,一边吮着茶水,一边憋出了一句回答:“怎么不行呢?一个黑人为什么不能成为鸡蛋?只要他愿意,就能当个鸡蛋。”

“不会。不会成为鸡蛋。他身上没那种东西,这同他的基因有关。他的基因不会让他当鸡蛋,再怎么拼命都不行。天性不允许。‘不行,你不能当鸡蛋,黑鬼。嗯,要是你愿意,可以做乌鸦。也可以当一个大狒狒。可当不成鸡蛋。鸡蛋太难,太复杂,也太脆弱,况且,还是白的。’”

“也有褐色的蛋。”

“那是杂种。再说,也没人愿意要。”

“法国人肯要。”

“在法国,是那么回事。可不是在刚果。在刚果的法国人可连碰一下褐色的鸡蛋都不愿意。”

“为什么不呢?”

“害怕啊。怕对他的皮肤起什么作用。就像怕让太阳晒黑了一样。”

“法国人可喜欢晒太阳。他们总是要到太阳地里去。在里埃维拉——”

“他们要晒的是法国太阳,可不是刚果的太阳。在刚果,他们恨太阳。”

“好吧,我有权想当什么就当什么,我就是愿意当鸡蛋。”

“油煎的?”

“油煎的。”

“这么说,得有人先把你的外壳敲破喽。”

转眼之间,吉他已经改变了态度。奶娃擦擦嘴,避开吉他的目光,因为他清楚曙光又回到了他们身上。小小的房间静悄悄地伫立着注视他们。这房间是一条二楼回廊加了墙改成的,这样就可以出租了。房东太太不但可以多捞点房租,还有了个看门人。屋外是明楼梯,倒完全适合单身汉居住,对吉他·贝恩斯这样的秘密工作者尤其适合。

“今晚上能让我睡那个床吗?”奶娃问他。他正在查看自己的指甲。

“找死吗?”

奶娃摇了摇头。

吉他不相信他,不相信他的朋友当真会孤零零地待一夜,等着第二天遭谋杀。“那太可怕了,伙计。太可怕了。”

奶娃没有回答。

“要知道,你没必要瞻前顾后的。不仅是我,人人都知道,只要情愿,你是很勇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