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温朔入学了了书院,化名温藏弓。书院的书教得不怎么样,藏书楼中却有不少珍品、孤品。温藏弓日夜泡在天一楼里读书,晚上用夜明珠照亮,楼门坏了,也是他亲手装上门闸。

温藏弓性格孤僻,同寝舍唯有林舒主动与他交好。入学三年,多少个鸡鸣前的晨和日落时的昏,回廊中心的院子里,温藏弓一袭青白书生袍飒飒练剑,旁边廊柱上,倚靠着口中咬笔,衣襟上挂满墨汁,正凝眸记日志的林舒。

元宵节夜宴后,两人回到寝舍,推门就见同窗的靴子在空中摆来摆去。温藏弓跑上去抱住同窗的脚,发现尸身已经发硬。两人在死去同窗的枕下发现遗书,详述书院内部的肮脏交易与自己死前受辱的过程。

书院一直将品貌端正的学生送给财主当玩物。书院时常举办酒宴,聚众玩亵学生。起先,这是你情我愿的买卖。有些学生家境贫寒,用尊严换前程。后来,贵人们的口味越来越挑剔,只要最漂亮的学生。那些学生未必肯,从中调停的师长或哄或骗或唬或迫,渐渐越过了线,就出了学生不堪折辱,自缢身亡的事情。

了了书院的院士封了六十两银子给死去学生的父母做安葬费。书院想平息一阵子再行群欢宴,但享乐惯了的贵人们心痒肚痒,逼着书院立刻挑选新人。

温藏弓以身设诱,蒙着眼睛被带到夜宴进行的水亭。他永远不会忘记一张张醉得酡红的脸,一双双飘忽又贪婪的眼,一条条肿胀肥胖的舌。他们有的竖起尖尖的耳朵,有的拖着一条炸毛的胖尾巴,有的用鲜红的利爪将人皮一割为二,爬出毛茸茸的身体。他们中也有普通的人。他们围着他,还有抱在一起瑟瑟发抖的其他学生。

轻歌曼舞、划拳喝酒、玩亵贫苦的少年少女……

铮鸣的姚黄牡丹佩剑飞到了温藏弓的手中,幽瞳越烧越亮,直到他不得不甩去剑上的血以减轻挥剑的力量,直到他过分使用幽瞳而陷入茫茫黑暗,他还在杀,他记得那夜群妖的战栗与惨叫,最后,被血浸透的书生袍沉得他迈不开步。

学生们都跑了,妖邪们伏诛,一切又回归沉寂。温藏弓气喘吁吁,手脚脱力,正在这个时候,他听到妖物的脚轻踩在青石砖上的声音,他一剑飞出,“嗙”一声巨响,狐狸的哀嗥响彻书院。

温藏弓晕了过去,瞎了两个。林舒衣不解带地照顾了他两个月。他记得林舒给他上眼药,喂他喝粥。

两个月后,温羲从了了书院带走温朔,并对他使用了分神,但分出来的朱衣公子逃跑了,温羲没能当场灭魂。

还有很多很多回忆——

温朔餍足得、痛苦地“唔”了一声。

见温朔痛得直抽搐,桃萌掰住他的肩,“傻子,忘了就忘了,又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

九命猫挪动身子,“温二,记起你有多忘恩负义了吧?如果不是他,你就是个瞎了眼的负心汉!”

缚神仙索钻进曹云的袖子,她的胸口激烈起伏,背慢慢驼了,脸皱了,头发变成雪白,鲜亮的衣裙撑在干瘪瘪的身躯上,她又变成了老婆婆的样子。

曹云走到九命猫身前,踢了他一脚,“再乱叫,本公主吃了你的耳朵。”

温朔扶着桃萌站起来,手臂穿过桃萌的背,半个身子都挂在他身上,对曹云说:“抱歉,浪费你这么多灵力。”

曹云垂下手臂,袖子里落下缠着红带子的虎爪匕首,两个圈套进食指,“嗖嗖嗖”在脸边转,转得匕首模糊,“等打完了,多给我抓些血食就好。”

谢渊走过来,四人并排看向屋脊上的漱月犬。

温朔道:“现在,捉逍遥郡君!”

三人异口同声道:“好!”

“八十一个大光头都被我砍瓜切菜。我会怕你们这些渣子?”漱月犬仰天长啸,黑云再次遮住弯月,天一楼四周刮起强飓风。

温朔道:“桃子,劳烦你帮我折柄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