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相微贱之时,曾经是京城大牢的狱卒,严刑拷问和口供指证之类的,对他来说是老本行,简直是炉火纯青。

他停了一停,继续道:“唐国乃新得之地,人心并未归顺,只要有了前长公主的供词,我们便可借抓捕复国余孽之机,将一切有碍朝廷的人和事物剪除!”

昭元帝放下手中的供词,声音幽沉,不疾不徐,“她所指正的,不仅是有复国余孽这件事,还有众多的唐国旧人,这其中,有好几位是与我军早有联系,甚至暗中大开城门,让我们顺利进入了金陵。”

左相冷笑道:“想借刀杀人,让我们猜忌这些率先投诚之臣?她还太嫩了。”

“你拟个名单吧,除了列上我们需要除去的人,把她这份名单也完全添上。”

皇帝的声音平静无波,却让左相因诧异而睁大了眼,“可是,他们对我军有功……”

“因为贪生怕死,所以奴颜屈膝,甚至打开主君的城门以博敌军赏识,这样的贰心之人,朕用不起。”

昭元帝断然说道,左相一时无言,只有深深颔首,表示会遵办。

昭元帝转过头去,从重重卷帘的朦胧微光看向外间,眉宇间意兴阑珊,说出的话却让所有人心头一震——

“与其关心唐国那群旧臣,还不如弄清楚,丹嘉,到底想掩藏什么,她想保护的,究竟是谁?”

左相心头一震,多日来一直朦胧未决的事实,在这一瞬无比清晰——

“是啊,她供称有唐国人欲复国,不惜将自己的故国亲朋牵涉进险境,自己也可能会背负骂名——她想隐藏的,究竟是怎样的秘密?!”

他腾然起身,正要告退,皇帝唤住了他,“卿欲何往?”

“臣要继续去审问这个女人……就算把她逼疯也要问出真相!”

左相面上微微抽搐,断然起身请罪道:“这是为臣疏忽之过,请万岁让我回去弥补。”

“不必了……她,朕留着还有用。”

冷然声音听不出喜怒,淡淡一句,却让所有人噤声不言。在场的大都是军旅中旧识,素来知道他秉性,都暗自惊讶:皇帝的心情,好似不怎么好。

一道道目光看向薛汶,其中意义自明,薛汶闪避着这些目光,心里暗暗叫苦——自从那日,谈起清韵斋,万岁的心情就变得阴晴莫测,你们今天遇见已经算是转轻了。

昭元帝又问了几件事,相关人员摄于他之威仪,都小心谨慎答了,议事已毕,众人依次告退,昭元帝却喊住了薛汶,“今日,便是你重去拜访无翳公子的日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