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此之后,沉默代替了对白,空气静得出奇,最嘈杂的反倒是自己的心跳,不快,但很重,撞得裴楠耳膜发颤。

“你手上的伤怎么搞的?”裴楠忍不住出声打破这令人无所适从的沉寂。

“去委托人的公司取证,碰到有人聚众闹事。”

郑书昀说得轻描淡写,裴楠听罢却有些心惊,讷讷地问:“你手上的伤,是被他们打的?”

“不算。”郑书昀道,“准确说是采取正当防卫措施后,在所难免的结果。”

裴楠想象不出当时的场面,亦想象不出郑书昀这样金贵的天之骄子,面对以多制少的暴行时怎样正当防卫。

冲洗泡沫的时候,裴楠再次看到了郑书昀颈侧那条伤疤,原本浅淡的痕迹被水雾蒸腾后,反倒愈发清晰。

想起那天提到这道疤的时候,郑书昀对他守口如瓶的样子,他心头不由得再度冒出几分好奇,指尖随即脱离掌控般探过去,却在触上那片皮肤之前,被一只缠了绷带的手精准捉住。

裴楠做贼般猛地一惊,下意识往后抽手,却忘了地上全是滑溜溜的泡沫,被反作用力带了个踉跄,一屁股跌坐了下去。

花洒脱手,砰地砸到墙角,出水口恰巧对准裴楠。

事发太突然,裴楠根本来不及起身,只能大叫出声,挥动双手挡水,却仍然被喷了满脸满身,以至于在花洒被郑书昀关掉之后的好几秒内,他依旧仰着头,大口喘气,直到郑书昀折回他面前站定。

郑书昀个子太高,几乎挡住了一大半光线,完美的面部线条在暗处更显深邃凌厉,而超脱外表之上的,是那与生俱来的冷然,何况是以此刻这样居高临下的姿态。

透过源源不断顺着睫毛滴落的水珠,裴楠摔蒙了一般,隔着朦胧的水雾望向那张犹如神佛般淡漠的脸,一瞬间竟有些心悸,四肢如同被抽了力气般泛起软意,全身仿佛只剩心脏还能活动。

然而下一秒,他看到郑书昀唇线动了动,接着微不可见地弯了须臾。

原本失常的心脏骤然凝滞,而后爆发出更盛大的律动,滚烫的热意也同时爬上脸颊。

裴楠如同惊弓之鸟般回过神来,立刻扶着墙壁站起身,用力甩了甩发梢的水,慌忙之间朝郑书昀怼了句:“你还笑,没事搞什么偷袭啊?”

语气故作没好气,试图掩饰方才以无比丢人的模样,全然败落下风的尴尬。

郑书昀闻言,指尖轻抵鼻根,敛住眼底的摇曳,眸光垂落,视线扫过裴楠还在不断淌水的绯红脸际,又顺着修长白皙的脖颈一路向下,最终停在胸口那片湿得几近透明的白T布料。

浴室很大,隔着一米远的距离,裴楠不甘示弱,在缭绕的水汽中望进郑书昀眼底,却如同触礁般蓦地撞上了一丝翻涌,那深邃的目光也不同于往日的清冷,仿佛夹杂着什么他读不懂的东西,又好似别有它意。

裴楠没来由心惊,竟莫名有种被看光的感觉。

然而,郑书昀却什么也没做,甚至没再向前挪动脚步,只略微颔首,半晌压沉嗓音道:“衣服都湿了,等下洗个澡再走吧。”

*

十几分钟后,裴楠草草了事,从浴室出来,身上的衣服松松垮垮,极不合身,明显大了一号。

郑书昀坐在客厅沙发上,看着裴楠穿他的衣服从楼上下来,喉结缓缓滚动了几个来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