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杨从来没有问过孩子的父亲是谁,我想,他应该清楚是谁。就在我说了卓一凡三个字之后周杨也没有什么反应。

周杨只坐了一会就要离开了,离开的时候对付清说:“你先给她好好洗个澡,她身上估计会有伤,你温柔一点,然后严重的地方给她涂点药,要是没有我等下去买。然后让她好好睡一觉,等她差不多醒来的时候我再来,我买了菜来。”

付清使劲点着头。

我对周杨说了声谢谢。

周杨看了看我,转身走了。

周杨走了之后付清使劲地在我面前为周杨竖着大拇指。

我笑了笑,摸了摸付清的头,想问她:“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开口说话啊?”最后还是没问。既然她现在开心,那就好了。

我不要付清给我洗澡,可是她偏要,我拧不过她,只是对她说:“你做好心理准备。”

我不知道付清到底有没有做心理准备,我只知道我把她吓住了。她盯着我身上的那些伤痕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一只手拄着拐杖一只手掩着嘴。

我开玩笑地说:“反正又不会说话还掩着嘴干嘛?”

付清一把抱住了我,死死地不松开,我能感觉到她的眼泪一下一下地落在我身上的温暖。

原来人的眼泪是热的!

我拍了拍付清的肩膀,说:“没事,我都不在意的。那真是段值得回味的日子,我想,你这辈子都不会体会到的,真有趣。我们都是牛鬼蛇神,在无聊里争夺根本不存在的空间和财富。我常常想起我们以前的日子,并且常常做比较,最后我发现两者没有什么区别,然后我就踏实了。”

付清还在哭,她才不会相信我这些鬼话,那样的日子我宁可死也不要再过了。

我只好由着付清哭,等到她渐渐平息下来之后,我拍拍她,笑着说:“来吧,你一边给我洗澡我一边给你讲那里面好玩的事,我这可都是第一手资料,谁也没有我说得真切!”

我说话的味道又有了以前的样子,付清终于满意地笑了。

然后付清开始给我洗澡,我开始给她挑好玩的讲,讲得付清一阵一阵地笑。

“那里的地方可大了,一点不拥挤,我往那群人里一站,绝对是狱花,回头率,那高得离谱!最重要的是,冲咱回头的那大多都是女人!能叫女人都冲咱回头,那得多美啊!那里面的人,灰头土脸的,普通话不标准,她们见面说话就好比这样的:‘你洗头了?’‘食堂饭早没了。’‘哦,洗澡了。’‘我那有馒头,吃不?’贼逗,各自用各自的方言版普通话。还有,那里还分帮派,这个最逗了,入帮派的规矩是什么知道吗?哈哈,喝尿!是真的哦,可不是啤酒!不过我这样的人家不愿意收,所以我没有喝尿的资格,那些喝过尿的人都非常骄傲,整天抬头挺胸地做犯人。对了,那里的探照灯很有意思,比路灯好看,也比路灯亮,跟路灯比,人家那就是高科技的东西……”

付清有时候笑得拿捏不住了手下力道就大了些,我哎呦一声叫疼,她赶紧又轻轻的。

放在几天前,我压根不敢想又能回到这样的生活里来,可是现在我真真的又回来了。我拨弄着那些水,觉得那水也是亲切的,我想到付清、想到周杨、想到李雪、想到这个房间里的一切,都觉得一下子变得那么珍贵,他们都是我必须用一辈子去珍惜的。还有我的孩子,还有卓一凡。

想到卓一凡,我忽然有些无措,我是不是要告诉他我有了他的孩子,如果他知道了会如何选择?

孩子这件事要是放在以往,我可能就不会告诉卓一凡,甚至,我可能谁也不告诉地就去医院把孩子拿掉了,因为我向来是个现实的女人。

可是现在,我绝不会那样做,这并不仅仅因为这孩子让我获得了短暂的自由,并且在我自由的这段日子里我的上诉还很有可能峰回路转,而是因为我懂得了珍惜,并且要自己努力去珍惜所有能珍惜的东西。

我决定告诉卓一凡,他有权利知道我将要生下与他有关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