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住我就知足了。您去看看,有多少北漂租着一个月千儿来块的房子,还蟑螂横行,厕所公共,我这冷点儿怕什么?冷点儿省得上火。”

“行行行,日子是你自己过的。只要你乐意,妈还有什么好说的。算妈当初小看了你了。”

“当初?什么当初?”

“你结婚之前,我不是把丑话说在前面了?说你准受不了要房没房,要车没车,四世同堂的日子。”

我终于不嘴硬了。要么说知女莫若母呢,抛开旧同学新同事之间关于房子车子老子票子的攀比不谈,抛开我早为人母,一身肥肉,两眼沧桑也不谈,光是刘易阳对我的日益不体恤以及刘家空间的拥挤,空气的压抑,也真足以让我受不了了。离婚,我动了动嘴皮子,末了也没能把这两个字向我妈吐露出来。这她要是听了,准是既心焦,又得意于她的未卜先知。

晚上六点,刘易阳打来电话,说要加班。“加班?你们公司不是让把活儿带回家干吗?加哪门子班啊?”“得团队讨论,别等我吃饭了。哦,要是太晚了,你就先睡,也别等我了。”

“姓刘的,你是不是憋得不行了?打算在外面犯错误了?”

“佳倩,不是你说的吗?从今天开始,我怎么着都不算犯错误了。”

“可我们今天不是那什么未遂吗?所以我告诉你啊姓刘的,你别给我胡来啊。”鉴于电话摆在公共场所里,我实在不便直接说出“离婚”二字。

“我是真的加班。不说了,挂了啊。”刘易阳干干脆脆,留给我一串嘟嘟嘟的声音。

我放下电话,一回身,正好对上公公的目光。他端着个茶杯,不知在我身后站了多久了。“什么叫姓刘的?我也姓刘,你这也是在叫我呢吗?”说完,他踱入厨房,把茶根儿泼在了水池子里,而那水声也并没有掩盖住他最后的三个字:“没教养。”

公公对我的不欢喜,其实先于我产下锦锦这名女娃。早在我没入他刘家门,就怀他刘家娃的“喜讯”传入他耳朵时,他就恼于我“不检点”的行为了。作为男人及父亲,他好像从不认为他儿子刘易阳在这件事上有什么可指责的地方,好像那全归咎于我是个放浪的女人,不知洁身自好。他就不想想,那时我已跟他儿子好了六年了,对他们刘家知根知底,他们有哪一点值得我“处心积虑”用一大一小来纠缠的,说穿了,还不就是因为我对他儿子一往情深。

而在这更之前,他儿子在高中时代与我恋爱,然后高考失手,没能考上一所所谓的名牌大学。其实这两件事之间并不存在因果关系,但作为一名望子成龙的父亲,他也把责任一股脑儿推卸到了我这无辜少女的头上。

再等我生下了女娃锦锦,这新账老账一块儿算,公公也就鲜有好脸色给我了。

晚上九点,刘易阳没有回来。晚上十点,刘易阳还是没有回来。晚上十点半,我打他的手机,他关机了。我打他公司的电话,无人接听。等到了晚上十点四十,家里的电话响了。我像猛虎扑食似的扑了过去,生怕这电话是像陈娇娇这般我的猫狗朋友打来的,吵了公婆的清梦,吵得锦锦心神不宁。可结果,来电话之人是刘易阳的朋友。

“请问刘易阳在家吗?”这人是个女人,嗓音如银铃般。

“他加班,还没回来。”我据实以告。

“加班?哦对对对,他要加班。”

“请问你是?”

“孙小娆。”

孙小娆,这个名字我听说过,她是刘易阳他们公司的签约艺人,海报上看着跟模特似的,其实本人小巧玲珑得跟童装模特似的。刘易阳夸过她的名字好,说妖娆妖娆,听着就有男人缘儿,所以我在心里就管她叫“孙小妖”了。

“请问你找他有事儿吗?”目前还身为刘易阳合法妻子的我,应该是有权过问这深夜女人的来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