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排长见车门口聚成一蛋人,便吆喝大家回去,又拉“老肥”:“尿不出就是没尿,回去回去!”

谁知“老肥”一转身,对着车里倒撒了出来,一下没收住闸,尿了排长一裤。把排长急得直蹦跳:

“好,好,李胜儿,我算认识你了!”

王滴的话说中了“老肥”的心病。“老肥”的眼圈更红了。

我安慰“老肥”:“你不要太在心,尿一裤不说明什么。”

“老肥”又悄悄对我说:“王滴最会巴结排长了,中午我见他给排长洗衣服。”

我说:“行了行了,谁不让你洗了?”

正说着,眼前走过一队蒙族人。长袍短褂的,骑着马,大衣领上厚厚的一层人油。河南哪里见过这个?大家不再说话,立在那里看。

突然王滴问:“怎么不见女的?”

一个叫原守——大家都喊他“元首”的,用手指着说:“怎么没有女的?那不是,勒红头巾的那个!”

果然,一个人勒着红头巾,是个女的。只是长得太难看了,脸晒得黑红。

这时王滴说:“我明白了,边疆地带,能有这样女的,也算不错了。”接着正了正自己的军帽。

蒙族人过去,又看四周。四周是茫茫一片戈壁。王滴指着地上一个挨一个的小石子,告诉大家,所谓戈壁,原始社会便是大海,不然怎么一个挨一个的小石子?不然怎么到现在还寸草不生?

“老肥”不满意了:“怎么寸草不生?看那不是树木,还有一条河。”

大家顺着“老肥”的手指看,果然,远处有一簇黑森森的树棵子,旁边还有一条河。它的上方,升腾着一片水汽,在空气中颤动。

可离开那簇树棵子,别的地方就没有什么了。

于是大家说:“别管大海不大海,反正这地方够荒凉的!”

王滴说:“排长带兵时,还说在兰州呢,谁知离兰州还有一千多!”

“老肥”说:“那你还给排长洗衣服!”

王滴马上面红耳赤:“谁给排长洗衣服了?”

两个人戗到一起,便想打架。我把他们拉开。这时班长站在营房喊我们,让我们回去开班务会。

班长叫刘均,是个老兵,负责我们的军事训练。班务会就在宿舍开,大家各自坐在自己的铺头上。班长讲了一通话,要大家尊敬首长,团结同志,遵守纪律,苦练杀敌本领。接着又对中午吃饭提出批评,说大家太浪费了,羊肉排骨还不吃完,每人剩下两块,倒到了泔水桶里;以后不要这样,打到盘里的菜就要吃完,吃不完就不要打那么多。大家听了,都挺委屈,原是为了面子舍不得吃完,谁知班长又批评浪费。于是到了晚饭,大家不再客气,都开始放开肚皮吃。盘底的菜根儿,都舔得干干净净。“元首”一下吃了八个大蒸馍杠子。似乎谁吃得多,谁就是不浪费似的。

这时“老肥”又出了洋相。下午的菜是猪肉炖白菜。肉瘦的不多,全是白汪汪的大肥肉片子,在上边漂。但和家里比,这仍然不错了。大家都把菜吃完了,惟独排长没有吃完,还剩半盘子,在那里一个馍星一个馍星往嘴里送。“老肥”看到排长老不吃菜,便以为排长是舍不得吃,也是将功补过的意思,将自己舍不得吃的半盘子菜,一下倾到排长盘子里,说:

“排长,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