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涵脸色陡变,所有神采在刹那间灰败下去,她难以置信地盯着顾锋寒……原来他什么都知道?她慌乱地冲到他办公桌旁,试图为自己辩解:“Francis,我……我知道当年是我做得不对,可是,可是我有什么办法?难道你能控制你自己的感情吗?即使晚晚投入了方非尽的怀抱,你不是一样放不下他吗?我最大的错,就是爱上了自己恩人的男朋友——可是,感情这种事,难道你能控制吗?”

“感情?爱?”顾锋寒站起身来笑笑,嘲讽和轻蔑的种种情绪从他深邃的眸中闪过:“你居然跟我说爱?”

“你不要以为所有的人,都像晚晚那么好骗,只有她那种人,才会相信什么你情难自禁,相信你那一套欲言又止无辜可怜的表情,相信你一切都是身不由己我纯粹是借酒装疯相信我一切都是罪无可恕!”

孟涵十指微颤地撑着办公桌,浑身直颤,却丝毫阻止不了他解开尘封多年的往事,那些……大家都心照不宣的往事……她绝望地望着他,喃喃道:“你怎么会知道……为什么……为什么你当时不揭穿我?”

顾锋寒眼神一黯,垂着眼眸盯着自己骨节分明的双手,阵阵苦涩涌上心头:“我以为她会相信我。”

稍稍沉默后他又在心底重复了一遍,我以为她会相信我,眼睛见到才相信的,那不叫信任;只有眼睛见不到也相信的,才能算做信任。

这大概是他在她面前仅存的骄傲了,在她面前他所有的骄矜都低了下去,卑微地掩饰着所有他认为耻辱的过去,小心翼翼地捧着只有他和她存在的世界。

总觉得他抓不住她,别的事情上他能极有分寸地规划直至完美,唯独对她总是无可奈何。

总觉得她像指缝间的砂子,握松了她会悄然落下,攥紧了她又会悄悄溜走。

他跟在她身后四年,唯恐激进了一步吓到她,明示暗示地表白了很多次,她总是咬着唇很为难地看着他:“二十岁,二十岁好不好?”

诚惶诚恐地等到她二十岁,终于把女朋友的标签贴到她身上,然而一提到两个人的未来,一提到结婚生子,她的眼神又开始闪烁,“不要以为我会一直追着你,”他也曾恶狠狠地威胁她,然而这威胁从来没有产生过效力。

那个时候的骄傲,何尝不是另一种形式的试探?他以为她会相信他,然而她没有——她看得见孟涵的泪水,却看不到自己七年的一心一意,那个时候的恨,一如现在这般,如毒蛇一样,日日夜夜噬咬着他。

孟涵微微一愣,丝丝苦涩蔓延到四肢百骸,连脊背都阵阵发凉:“那你还放任我在你身边,跟了你五年?”

“我在惩罚我自己。”

“什么?”

“我在惩罚我自己,我把你放在身边,时时刻刻提醒自己,我为什么失去了她。”

五年之间,她杳无踪迹,他回到家里,周围的一切都没有她的痕迹,仿佛他的另一次生命,只是幻梦一场,仿佛她从不曾存在于他的生命之中。

只有孟涵的存在,时时刻刻地提醒着他,提醒着他曾有过怎样的幸福,提醒着他他失去了什么。

只有她在身边,才能提醒他,罪恶的并不止他一个人。

顾锋寒斜靠在巨幅的落地窗上,映在鉴心湾的湖光水色之中,他的脸在冬日暖阳下泛着柔和的光,声音却仿若镜湖深处沉寂的寒冰:“我没有拆穿你,不过是看在你和她朋友一场的份上,我以为你会懂得进退的。”

懂得进退?孟涵整个人跟被泼了一盆凉水似的,从头冰到脚底,然而这些年在银河集团和凌厉实业这样的深水潭里摸爬滚打,早已练就收放自如的一套行事规则,什么时候该做怎样的事——顾锋寒所谓的懂得进退,大约是她这几年棋子的角色,扮演得炉火纯青吧?

“你何必把自己形容得这么卑劣?”她紧攥着手,低低地笑:“其实说到底我们才是一路人,你的晚晚在你心里永远是个纯洁的天使,你把她捧在手心里头,生怕守着一丁点儿外面的风吹雨淋,可是你自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