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的注意力被迅速拉回到这座并不奢华,也不宽敞的中军帐中,他们必须在这个计谋开始起作用的早期将它遏制住。

几个女真人盘腿坐在帐篷里,有奴隶送来了一壶热酒,以及一盘肉干,几位名将谁也不挑剔这简陋的夜宵,就这么拿起肉干默默地咬,一边咬,一边讨论。

“石岭关不能下,”完颜粘罕说,“才有此祸。”

“若军心涣散,石岭关更不能下。”

“东路屡屡遣使询问,只恐太行山不在我手中,归路被断……”

“听闻童贯被宋主召回,或有罅隙可用,不知新任监军何人?”

完颜娄室一边吃着僵硬的肉干,一边听着完颜粘罕和完颜希尹的对话,直到那根肉干被他生生嚼烂进了肚,忽然就开口了:

“我听说,如果有勇将的领导和钱财的鼓励,懦夫也会有战死的勇气。”

粘罕和希尹一起看他。

完颜娄室抬起冰冷的眼睛,“我愿意惩治我的儿子,处死他的战马、猎犬、奴隶,将他降为一个士兵,都统愿不愿意舍弃掉河东的财富,分给最勇猛的士兵?”

他们并不是贪得无厌的主将,并没有为自己攫取太多财富,完颜娄室要的也不是他们某一个人的钱袋。

惩治败将,重立威风。同时要在军中提拔起勇士,给他们分配金军已经打下的土地——从云中府到忻州,金军在这场战争中已经拿到了足够广阔的土地,但他们并不贪心,他们想攻下汴京,因此没有大肆劫掠这些地区,而是让这些地区继续为他们提供粮草与军需即可。

女真人此时还很清廉,因此赋税反而比被大宋管理时较轻,这也使得这些地区的百姓能够顺从变化。

但在战势不利和离间计双重作用下,女真人也想到了这个最好用,最没成本的办法:苦一苦百姓吧。

只要苦一苦百姓,将他们的土地赐给作战最勇猛的士兵,连同他们的房屋和他们自己,都赐给士兵,无论哪个部族的士兵都会在这种激励下心甘情愿为大金而死。

至于那些被出卖的百姓——完颜粘罕沉思着,拿起了一块肉干。

这肉干并不美味,它是用一头很瘦弱的野兽制成的,因此带着腥膻之气,柴得几乎没办法嚼动,这让他想起还在白山的日子。

但他还是缓缓将它塞进嘴里,用他坚硬的牙齿一点点磨碎。

肉干吃完了,完颜粘罕也下定了决心。

“他们受到大金的庇护,”他说,“是该为大金付出了。”

就在童贯走后的第三天里,石岭关派人送信来了。

金军又开始了新的一轮猛攻,而且是那种明显“加强了,免费了,可以来送了”的士气,石岭关的伤亡就很大,尤其捷胜军的老大还走了,王禀这边的士气就有点受影响。

乌泱泱的金军,不计代价,不计伤亡,石岭关还能勉强守一守,但石岭关防线就守不住了。

自石岭关往西一座山上原被张孝纯和赵鹿鸣修了许多个小营寨,现在金军把所有宋军想到的想不到的东西都用上了,连攻城的云梯车和防神臂弓的盾车也都从忻州运了过来,甚至还在密密麻麻的箭雨下攀上了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