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县府的大门打开,里面已经被修筑成防御工事的场景就一览无余。

原本用来种花种草的园子里,已经种下了各色的青菜;马厩改成了鸡棚,县府里的东西是都搬空了,东西搬去哪里了呢?搬去了后面的牢狱。

空荡荡的房子,就连里面铺过的木板,打好的架子,甚至就连床榻都一点点拆了带走,搬个干干净净。

灵应军见了就很震惊,说不出话来,但这群人里有一个老人,据说原来是城中的老吏,很精明,通世故,被大家推举出来与灵应军交涉。

这样地位尊崇的老人穿着一件虽然打过许多补丁,却能将身体完全遮掩住,不至于赤膊的袍子,他的脚上甚至还有两只漏了洞,却仍能保暖的布鞋,这就更显尊崇了。

“大狱虽说晦气,可现在谁敢讲究这个呢?”老人小心地上前给军官行了个礼,又絮絮叨叨地说,“太尉若是能恩准小民两日,容小民将县府打扫干净,再迎王师入住,也体面干净不是?”

军官犹豫不决。

他们占了县府,是该清理走的,但他们不仅主动表示要走,还额外谦卑地要将县府收拾一番,态度也太恭敬了些?

消息传回百里之外,领着两千个笨蛋新兵刚刚走出太行山的宗泽那里,老人听了就有些迷惑。

“滏阳破败,这些百姓已担惊受怕多日,只怕人人憔悴不堪,何必再劳烦他们呢?”

主簿李素倒是比宗泽更明白些:“总管,他们哪里是要打扫县府?百姓只是见咱们来得突然,怕咱们赶他出去时,却将他们藏在监牢里的粮食留下。”

白发苍苍的老爷子就震惊了。

“何至于此!”

“不如将他们安置在县府附近,”李素说,“也可庇护一二。”

宗泽想了一会儿,又问跑回来的前军士兵,“可知道城中还有多少人?”

士兵一抱拳,“三十户,全在县府。”

这话一出口,树下坐在小马扎上的两个人就沉默了。

一个稍微有点规模的村庄,也不止三十户。

“他们既在县府内已经开垦了园子,”宗泽摸摸胡须,“就让他们继续住在那吧。”

李素听了就有点坐不住,“总管爱民之心,在下感动,只是帝姬车驾将至,若城中残破如此,恐怕也只有县府堪为帝姬下榻之处……”

“不要紧的,”宗泽很笃定地说,“帝姬宽仁悯下,她必不会因此怪罪你我。”

宽仁,悯下,李素的眼睛里就全是问号,似乎要抓来一个尽忠,才能巩固一下自己的认知。

尽忠说:“假的吧!”

他坐在一堵残破的墙下,浑身止不住地发抖,甚至有热热的东西从上面流下来,又从下面流出去。

上面流的是血,有极其锐利的风从头顶上过去,就那么轻轻一擦,甚至感觉不到疼,头皮就被划开一条口子,血就流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