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的花草已经枯败,妮兹特前段时间又移植了一棵月桂树,将有些杂乱的院子完整地收拾了一遍。虽然没了之前的生机盎然,但也不至于让人觉得荒凉。

萨拉菲娜穿着一件黑色长袖长袍,和加布里埃不同的是,加布里埃穿着单薄是因为她不会感到炎热或寒冷,而萨拉菲娜则属于一年到头身上都热腾腾的,充满了活力。

她站在那棵并不高大的月桂树下,几乎和树木齐高。

加布里埃想到从前在雷耶斯府邸时,也是有一片月桂树园的。那里的月桂树高大壮硕,每一株在皎洁月光的照耀下都泛着好似在流动的银白色,让过路人忍不住沉溺其中。那时的小加布里埃被祖母禁足,萨拉菲娜就在夜晚打晕门外看守的侍女,悄无声息地抱着小加布里埃偷偷来到月桂树林深处,耐心地陪她躺在地上看头顶的星空。

萨拉菲娜看不懂这些,她眼里只有能够汲取魔力的魔物,月桂树也是如此,没什么特别的。至于头顶遥不可及的日月星辰,尽管在加布里埃口中是有巨大魔力的,但是因为自己无法触碰,也就和一幅无趣的画没有区别。她时间宝贵,总是争分夺秒的研究魔式,生怕自己因为做了别的事而少研究一个魔式,少对魔式使做出一点贡献。

小加布里埃问她为什么突然愿意带她出来了,当时萨拉菲娜是这么回答的——她说:“我想让你开心。”

可是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在萨拉菲娜眼中的价值就只有为魔式的发展进步做贡献了呢?两人之间的分歧和矛盾越来越大,十二年的和平下是彼此难以认同的暗潮汹涌。

萨拉菲娜在听到加布里埃的质问后转身看过来,褪去了外人面前的玩世不恭,她是个很冷漠的人。

她朝加布里埃招招手,让加布里埃到她身边来。

加布里埃走过去,女人拉着她的手一起在坐下来,一棵小树难以承受两个成年女性的脊背,加布里埃只好斜靠在萨拉菲娜的肩膀上。

“你觉得妮芙怎么样?”萨拉菲娜把加布里埃的手完全包在掌心,低头把玩,似乎只是随口一问。

加布里埃和妮芙没什么交集,只是客观评价:“她很有天赋。”年仅十五岁就能成为许多人一辈子都无法企及的特阶魔式使,哪怕是萨拉菲娜都做不到。

萨拉菲娜没什么情绪:“那也比不上你的万分之一。”

她不信萨拉菲娜只是单纯觉得妮芙有天赋就想教她,萨拉菲娜桀骜不驯,眼高于顶,看不上任何人,也不愿被任何人束缚。当初之所以愿意来教加布里埃还是看在她母亲的面子上。加布里埃十二岁那年萨拉菲娜和雷耶斯家发生了很大的争执,那时的她毫不犹豫选择离开,此后就一直在游历各地,自由自在。

加布里埃没有说话,默默等待萨拉菲娜的解释。

萨拉菲娜的声音很轻,几乎要随着晚风一同离去,“我只是觉得你太孤单了,没人懂你,我也不懂......或许妮芙那孩子会懂你。”

“我不需要别人的理解。”加布里埃不认为“有人理解”是一件多么重要的事情,甚至于她根本没思考过这个问题。从小到大,就像她经常无法理解周围人的想法一样,她也从没想过主动要求别人来理解她。在加布里埃看来,人生是自己的,只要自己有把握过好不会后悔的、属于自己的人生,这就已经足够了,旁人的参与只是锦上添花,至于有没有这朵让生活多一分趣味的花朵,并不重要。

萨拉菲娜握着加布里埃的手突然变紧,很快又再次松开,她没有在这件事情上教育加布里埃,而是接着自己之前的话说:“妮芙虽然看上去冷酷无情,但其实是个很敏感的孩子,能够很容易察觉到别人的心情......她的内心善良又温柔,只要你愿意接触她,一定可以发现这一点的——但你肯定不愿意吧。”

“你希望我把时间花费在她身上?”这可不符合萨拉菲娜以往的行为习惯,如果是以前,她恨不得把加布里埃锁在屋子或困在魔力森林里,没日没夜地去研究魔式。

“我不知道。”萨拉菲娜如实回答,她又粗又厚的眉毛皱起来,明明是很凶的表情,加布里埃却从她脸上读出了压抑的痛苦。

“毕竟我太弱了——和你比起来,我实在太弱了。哪怕想要逼迫你去研究魔式,你不愿意我又能怎么办?”萨拉菲娜眼里浮现无奈和挣扎:“自从来到帕罗伦,再次见到你,我越来越怀疑自己。或许你的母亲是对的,加儿......”

女人嘴唇翕动,迟迟没有说出来下面的话。

加布里埃另一只手盖在萨拉菲娜手上,仰头吻了一下她的线条冷硬的下巴,就像萨拉菲娜无数次亲吻自己的额头一样轻柔。

“我喜欢魔式,享受魔力的气息。”加布里埃认真看着萨拉菲娜:“但我更爱大自然和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