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箫鸣一点睡意也没有,他担心傅承洛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危险,或者只是离开了,他想去报警又担心傅承洛和他说过的话,只能等等看傅承洛自己会不会回来,他觉得心烦意乱,躺下的时候觉得枕头下有东西,翻开一看,是一串项链。他对珠宝首饰没什么概念,但他看得出来这串项链一定价值不菲。它的旁边只有一张纸条,笔锋凌厉:多谢,勿念。

她把这个给了我,剩的钱还够不够呢,我不需要你的感谢,你好好生活就行了。可周箫鸣也找不到人了。日子按部就班地流淌下去,只是日暮时没有一个坐在巷口的女孩笑着和他打招呼了。

傅承洛看着不远处的自鸣钟,指针定在了三与四之间,她刚才又迷糊睡去。“你接着和李老学,要么就去301吧。”

李长风,国医圣手,入了师门,便是传承,这就是求也求不来的师父。

周箫鸣没说话,现在的傅承洛已经知道这是一种无声的拒绝了。周箫鸣在外表上总给人一种温和有礼的感觉,但傅承洛显然不这么想。

“周箫鸣……你给我说话。”傅承洛恨不得咬下周箫鸣一块血肉,但她又舍不得。所以她用自己的头发缠绕在周箫鸣无名指上两圈,泄愤般将他们的手扣在一起,又睡去了。

傅承洛醒来天已经大亮了,她伸手没够到人,狠捶了一下床,坐了起来。房间层高大概五米,窗帘是素缦做的,层层叠叠堆在一起也没有将光遮完全,只留下朦胧的白。窗帘被拉开,楼下是一个很大的花园,周箫鸣离得不算近,甚至只剩下一个轮廓,但傅承洛就是知道那是他。

傅承洛下楼时嘱咐叶阿姨要吃虾饺,就跑出去了。傅承洛很喜欢艳丽的花,她欣赏不来一枝白栀出层绿,也对不上雨打芭蕉,雪压残塘意趣,她的花园种满了牡丹,芍药,月季,绣球,蔷薇,茶花,都是花形硕大,色彩缤纷的花。万紫千红中专辟了一块地方给周箫鸣养兔子。

傅承洛身上是白色的睡袍,穿着旗袍自然是睡不好的。

“你养的兔子,走了倒是丢给我,你是不是知道自己会回来?”傅承洛坐在椅子上,倒了一杯果茶给自己。

周箫鸣抱着兔子转过身来,日头并不算毒辣,阳光像给这个人镀了一层暖洋洋的金边,柔和又亲切。周箫鸣的头发很柔顺,眼睛是纯黑色,在阳光下显得很白,傅承洛怔了一瞬,又不动声色的接着喝茶。

“它在这会过得更好。”

“好不好,你说的算?”

周箫鸣没说话,只是轻轻抚摸着兔子。“我先准备考试,接着念书,以后进医院。但你不要插手,哪个老师,哪间医院都不要。如果以后……”周箫鸣没有把话说完只是说,“你如果同意,我们就还像以前一样。”

一只珐琅彩瓷杯碎在他脚边。傅承洛气的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她的感情不像烂俗画本里丞相的女儿爱上穷书生父母反对,演一出直教人生死相许的好戏,她的感情是书生反对。她不用想都知道周箫鸣隐去的话里充满着不想长留的意思。

“把你那些别扭矫情的情绪收一收,我能理解但我不想,我不插手你的事,今天晚上李老做寿,一日为师,你也该去的不是吗?”

傅承洛在外人看来脾气是很好的。她生来就被神佛多加眷顾,像修成正果后来人间富贵逍遥一趟的。到她面前的都是漂亮话,讨好的颜色,她连嘈杂都听不到。只有周箫鸣,能气得傅承洛砸了半个景和堂,别人对傅家小姐和颜悦色,彬彬有礼的基本印象才随之一改,又赞美起她真性情了。

寿宴是在永昌阁办的,李长风医学泰斗,桃李天下,六十六大寿,雕着松鹤延年的紫檀屏风,缀以金玉,硕大有半人高的红珊瑚,颇通笔墨总要亲自奉上一份心意,画一幅《寿星》,临一首《天保》,南山之寿,松柏之茂云云。

大群人在园内等着拜寿,傅承洛和周箫鸣登阁时引来了不少注目。傅承洛穿得并不招摇,一件水染天青的旗袍,两截纤细白皙的玉臂搭着一条镂空云纹的披帛,乌发美目,明丽得无可比拟,像清池里开出妖冶的红莲。

周箫鸣站在她身边,高大挺拔,一身正装,面上没什么表情,但他长得讨巧,俊秀斯文,两人站在一起,确实养眼。傅承洛和几个熟识之人攀谈几句就去给李长风拜寿。